
出院後,我跟著林姨回了家。
林姨住在一個老舊的居民樓裏,雖然簡陋昏暗,但收拾得很幹淨。
到了門口,我下意識把鞋子脫下來,扔在了門外的樓道裏。
這幾乎已經成了我刻在骨子裏的習慣。
八年裏,媽媽從不允許我的鞋子出現在家裏。
她說,我碰過的東西,都臟。
所以我不能有房間,不能有碗筷,甚至連我的鞋子,也不配放在鞋櫃裏。
林姨愣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門外的鞋子,沒說話。
她彎下腰,默默地走過去撿起來,然後拉開鞋櫃門,把我的鞋放了進去。
順手拿了一雙棉布拖鞋,放在我光著的腳邊。
“地上涼,”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種怯意,“女孩子,不能受寒。”
我愣住,心裏猛地一酸。
我死死咬住嘴唇,把那股淚意逼了回去。
失神間,我想起媽媽永遠冰冷的眼神,想起她像防賊一樣防備著我的表情。
而眼前這個與我沒有半分血緣關係的人,卻真正將我當成了親生女兒疼愛......
我抬腳,走進了那間屬於我的臥室,也真正的放下了一切。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林姨就和我熟絡了。
我們會像真正的母女一樣談心吃飯,逛街聊天。
也隻有在她麵前,我才能放下背負多年的壓力,展露一次真正的笑容。
直到一個周末,林姨發來信息,讓我去商場,她要帶我去買衣服。
我以前的衣服,早就短小得不合身了。
我心中一暖,很快收拾好出發。
卻沒想到,在那家店,我迎麵撞上了媽媽。
她正牽著妹妹的手,在一家童裝店前駐足。
妹妹穿著漂亮的公主裙,依偎在她身邊。
看到我,媽媽瞬間將妹妹拉到了身後,用一種如臨大敵的眼神盯著我。
我知道她想起了什麼。
妹妹兩歲那年,蹣跚著要去抓桌上滾燙的水盆。
我想也沒想就衝過去擋開。
水盆被打翻,冒著熱氣的開水潑在我手上,瞬間紅腫起泡,至今留著難看的疤痕。
可在媽媽眼裏,卻是我惡毒地要把開水潑向妹妹。
那一天,我被打的遍體鱗傷,身上的傷口化了膿。
多虧命大,才熬了過來。
而那天,媽媽帶著仇恨的眼神,和現在一模一樣......
在媽媽緊張的注視下,我一步步朝她走過去。
她不自覺攥緊了妹妹的肩膀,指節發白。
我越走越近,直到站定在她麵前,輕聲喊道:
“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