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顧不上身體的虛脫,也顧不上地上的一片狼藉。
我那殺豬十幾年練就的冷靜在這一刻占了上風。
跑。必須立刻就跑。
我從箱底翻出我進府時帶來的舊包袱,那是我娘用最結實的麻布給我縫的。我將那顆比豬頭還沉、通體溫熱的金蛋小心翼翼地放進去,又用幾件舊衣服把它裹得嚴嚴實實。
做完這一切,我背上包袱,感覺自己背的不是一顆蛋,而是我那條隨時可能被砍斷的命。
王府守衛森嚴,從正門走是自尋死路。
我在這冷院待了三年,早就把王府後牆的犄角旮旯摸了個遍。我知道後廚房旁邊有個專倒泔水的狗洞,雖然又臟又臭,但卻是此刻唯一的生路。
夜色如墨,我借著廊下微弱的燈籠光,像一隻肥碩但敏捷的貓,貼著牆根飛快移動。
我這身膘,總算在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走起路來悄無聲息。
懷裏的金蛋卻越來越燙,隔著幾層布料,都像揣著個小火爐。我心急如焚,生怕它突然發光,把我暴露在夜色裏。
剛繞過假山,一隊巡邏的護衛提著燈籠迎麵走來,腳步聲和盔甲摩擦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我心頭一緊,猛地閃身躲進了一叢茂密的芭蕉葉後,連呼吸都停住了。
我死死地按住懷裏的包袱,在心裏默念。
別亮,千萬別亮,我的蛋祖宗!
護衛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甚至能聞到他們身上傳來的汗味。我的心跳得像擂鼓,後背的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裳。
就在一個護衛的燈籠光即將掃到我身上時,遠處突然傳來安陽郡主尖銳的叫聲。
“人呢!那個妖婦跑哪兒去了?給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
護衛們被吸引了注意,立刻轉身朝著我院子的方向跑去。
我長舒一口氣,差點癱軟在地。
不敢再耽擱,我咬著牙,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衝向後廚房。
泔水桶的酸臭味撲鼻而來,我卻覺得這味道無比親切。我找到了那個狗洞,顧不上臟汙,手腳並用地就要往外爬。
洞口很小,我這膀大腰圓的身子被卡住了一半。我拚了命地往外挪,肩膀被粗糙的牆磚磨得生疼。
就在我整個人即將鑽出洞口,看到外麵自由的夜色時,一雙皂色雲紋的靴子,突兀地出現在我眼前。
那雙靴子,就停在洞口,擋住了我所有的去路。
我的動作僵住了,整個人像被冰水從頭澆到腳,血液都凝固了。
我順著那雙靴子,一點點,絕望地抬起頭。
月光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而立,玄色的長袍上用金線繡著繁複的龍紋,在夜色中閃著幽暗的光。
那張臉,俊美得不似凡人,卻蒼白依舊,隻是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裏,再也沒有半分病弱,隻有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是蕭玨。
本該在床上咳血等死的蕭玨。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目光越過我狼狽的臉,落在我死死護在懷裏的包袱上。
那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看一件有趣的獵物。
他緩緩勾起唇角,聲音不再是記憶中的虛弱,而是帶著一絲玩味的低沉。
“夫人,揣著本王的東西,這是想去哪兒?”
他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安陽郡主帶著一大群家丁護院,將我們團團圍住。
“九哥!你果然在這!”蕭靈兒看到蕭玨,先是一喜,隨即目光落在我身上,立刻變得怨毒無比,“就是這個妖婦!她生下了一個發光的妖怪,還想畏罪潛逃!九哥,你快下令,將她就地正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蕭玨身上,等著他發號施令。
我抱著懷裏滾燙的金蛋,心沉到了穀底。
完了,今天是要人贓並獲,死無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