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擋風玻璃霧茫茫一片。
我知道,這句話同樣也是他三年前最想對我說的。
但我不想耽誤他。
這樣冷得刺骨的日子,我自己過就好。
離開醫院前,醫生囑咐過我。
癌細胞已經擴散到了全身,一旦受涼我的生命隨時都會走入倒計時。
這是我查出癌症的第三年。
也是和霍時川徹底分開的第三年。
那時他入選了京市最重要的科學研究。
他說他要帶我去京市看雪,吃熱栗子,還有為國家奉獻。
可我要去南市治病。
南市的春天包容不了一片雪。
就像我們一樣。
注定要融化。
所以我提出了分手。
離開霍時川的第一年,我剃光了從前他最愛給我編辮子的頭發。
在南市的醫院,被化療折磨。
一整個冬天一片雪都沒有看到。
隻有二十幾歲的男人,在放棄參加夢寐以求的科研來找我時,看著我隨便吻上了別的男人,哭得歇斯底裏。
和他做科研一樣,他太固執。
固執到非要親眼看見我斷掉他所有複合的希望,才肯離開我。
就像現在這樣,固執的恨到連認都不願意認我。
秦婉歆打圓場地說:“清嶽,你別介意,我老公就是說話太直。”
我選擇了沉默。
車子再次發動了。
秦婉歆又坐到我身旁,這一次他好奇地詢問:“暴風雪耽誤了車程,下一站還早。”
“和我說說你和你男朋友是怎麼認識的唄?”
我沒想說。
但看著秦婉歆手機屏幕裏,紮眼的背景合照,眼眶有些濕潤。
“青梅竹馬。”
我虛弱地說出這幾個字。
從小,我就是霍時川的跟屁蟲。
我們穿著開襠褲,在弄堂裏穿梭著長大。
小學時,我成績就差。
霍時川就用他成績第一的獎勵,換成了我的同桌,幫我補習。
從初中到高中,從大學到教授。
我考不上高中,他就放棄保送,要求別的學校破格降低分數線錄取我。
我沒考上大學,他就一邊上學一邊兼職,在學校外麵租了個房子養我。
我找不到工作,他就留校任教,要求學校給我安排一個親屬崗位。
他用他所有的辦法把我留在他身邊。
在他考上大學那天,他捧著一束野花,第一次對我表了白。
他摘了根狗尾巴草,笨拙地擰成一個戒圈,遞到我麵前對我說:江清嶽,你願意嫁給我嗎?
秦婉歆看向霍時川,眼裏閃著光,“你們真幸福。”
“我老公也是在我拿到學位證,正式向我求了婚。”
說著還一臉幸福:
“我以為他會像別的搞科研的那樣古板,結果他居然給我送了九百九十九朵香檳玫瑰。”
我麻木地扯了扯唇,看著霍時川刻意回避的眼神。
原來,離開我。
他更會愛別人了。
淚水第一次滑出了眼眶。
秦婉歆忍不住問:
“那你們又為什麼要分手?明明那麼相愛的兩個人。”
我很平靜,和他出軌被我發現那天一樣。
眼神不自覺地看向坐在一旁,一直不願意說話的霍時川。
他沒看我。
就像,我質問他出軌的那天。
他也沒看我。
低著眼,拒絕了我所有的聲嘶力竭。
“他出軌了。”
“一個比我更年輕漂亮,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的女學生。”
話音落下,秦婉歆瞪大了雙眼。
“出軌?我以為你們隻是有誤會。”
“你們的感情那麼深怎麼也會出軌?”
三年前,我也像她這樣不會相信,那樣愛我的一個男人會出軌。
可當真的看到男人帶著小姑娘,也開始笨拙地學著準備驚喜,努力地抽出時間陪她逛商場。
我的心四分五裂地碎了一地。
我努力為他辯解,照著鏡子,企圖找到一點瑕疵來證明。
他不是不愛我了。
隻是我太差勁了。
可坐在鏡子前一夜,我才發現。
原來,一個男人出軌。
有時候和錢沒有關係。
和愛不愛沒有關係。
甚至不需要理由。
秦婉歆精神了些,繼續問,“那你有沒有上演拳打渣男,腳踢小三的戲碼?”
我沒有開口,而虛弱地看向霍時川。
發現霍時川出軌那天,是我被查出胃癌那天。
四目相對,好像一切又像三年前那樣。
提出分手時,霍時川哭著挽留我:
“要是我們三年後,還是忘不掉彼此,就一起去冰島看一次極光!”
隻是現在我們都來了。
他是為了拍婚紗照。
而我。
是為了完成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