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冰冷堅硬的牆壁緊貼著陳凡的脊背，寒意順著作戰服的縫隙鑽入，卻遠不及他掌心那張紙條帶來的心悸。

周小胖，那個平日裏憨厚愛笑，總把“凡哥”掛在嘴邊的兄弟，此刻正被秦嶽扣在B區中央閱覽廳。

罪名——“竊取禁忌知識”。

陳凡的牙關咬得咯吱作響，一雙黑眸在昏暗的廊道中閃爍著森然的冷光。

“這傻胖子......”他低聲怒罵，聲音裏卻帶著一絲顫抖的暖意。

他比誰都清楚，周小胖根本對那些深奧的禁忌知識不感興趣，他之所以冒這麼大的風險，不過是為了幫自己調查那個該死的“言靈類異能”！

“咚......咚......咚......”

遠處，沉重而富有節奏的鐵靴踏地聲由遠及近，那是執法隊巡邏的動靜。

三分鐘，他們每隔三分鐘就會巡查至此。

而中央閱覽廳內，秦嶽的氣息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隔著厚重的牆壁依舊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時間緊迫，不能再等！

陳凡深吸一口氣，身體壓得更低，像一隻敏捷的獵豹，無聲地滑到一處通風口暗格前。

這是蘇瑤悄悄為他留下的後路。

他伸手探入，指尖觸碰到一份微涼的紙張——《上古言咒殘卷》的複印件。

借著廊道壁燈的微光，他的目光死死釘在其中一行小字上：“言出逆果者，借眾生信念為引，愈壓則愈發。”

一瞬間，仿佛有一道驚雷在陳凡腦海中炸開！

他瞳孔驟然收縮，心臟狂跳。

“借眾生信念為引......愈壓則愈發？”他反複咀嚼著這幾個字，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浮現出來。

原來如此！

他的異能並非簡單的“反話”，它的威力，竟然和旁人對他的“看法”直接掛鉤！

別人越是深信不疑地認為他弱小、無能、說的是假話，那他言語的反轉效果就越是恐怖！

這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絕地翻盤之法！

中央閱覽廳內。

穹頂高懸如蒼穹，一排排頂天立地的古籍書架如同沉默的巨人，環繞著空曠的中央區域。

周小胖被兩名執法隊員死死按跪在地，雙手被閃爍著藍色電弧的靈能鎖鏈反剪在後，肥胖的臉頰上毫無血色，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不敢說。

階梯高台之上，秦嶽背手而立，一身黑色的執法隊長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他居高臨下，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周小胖，私闖禁書區B7檔案室，查閱S級‘因果類’異能檔案。按武校鐵律，輕則廢除修為，重則直接逐出校門，你可知罪？”

周小胖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隊長！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饒我一次！”

秦嶽卻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向大廳入口處的一排書架陰影。

“我知道你來了，陳凡。”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回蕩在每一個角落，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與輕蔑，“讓你的室友替你頂罪，自己卻像隻老鼠一樣躲在暗處，這就是你這種‘偽天才’的德行嗎？”

陰影中，陳凡的心跳如戰鼓擂動。

他知道，秦嶽在激他。

淬體巔峰的修為，精通數十種軍中擒殺術，自己衝出去，恐怕連他一招都接不下。

硬闖，就是送死！

然而，就在這極致的壓迫感中，陳凡的嘴角卻緩緩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他的眼中沒有恐懼，反而燃燒著一種近乎癲狂的興奮。

“既然......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弱得可憐，那今天，我就——弱到底！”

下一秒，他猛地從書架後踏出。

沒有預想中的雷霆一擊，也沒有視死如歸的悲壯。

陳凡雙腿一軟，膝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撲通”一聲，極其誇張地癱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

他滿臉“驚恐”，聲音發顫，幾乎帶上了哭腔：“秦......秦隊長！您太強了！您的氣息就像山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我連您一根小拇指都碰不著！求您別動手，我......我這就自縛雙手，跟您走！”

話音落下的瞬間，空氣中驟然泛起一圈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如同投入石子的靜湖。

高台之上，正準備結印下令的秦嶽，身體猛地一僵。

他體內奔湧如江河的靈力，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反向巨力猛地一拽，丹田處傳來一陣針紮般的滯澀感。

他右臂的肌肉竟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了一下，一個即將完成的擒拿印結，硬生生在半空中自行潰散！

“嗯？”秦嶽眉頭緊鎖，一絲驚疑浮上心頭。是錯覺嗎？

他還沒來得及細想，陳凡的表演更進一步。

他手腳並用，連滾帶爬地向前挪動了幾步，隨即“撲通”一聲，五體投地，趴在地上，對著高台的方向磕頭如搗蒜，聲音淒慘無比：“秦隊長明鑒！這圖書館太結實了！絕對是咱們武校最堅固的建築！屹立百年不倒，就算八級地震來了都震不塌！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螻蟻，怎麼可能破壞得了這裏的一磚一瓦啊！”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情真意切”，充滿了對圖書館堅固程度的“由衷讚美”。

“轟——隆！”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毫無征兆地自所有人頭頂炸開！

隻見閱覽廳那華麗的穹頂之上，正對著秦嶽所站立位置的一根巨大承重梁，表麵突然迸裂出蛛網般的裂紋。

緊接著，在一片驚駭的目光中，整段承重梁轟然崩塌斷裂！

數噸重的巨石混合著漫天塵埃，如同一場小型的隕石雨，以雷霆萬鈞之勢，精準無比地砸向秦嶽立足的高台！

“隊長小心！”

“保護隊長！”

數名執法隊員驚呼著撲上前來，靈能護盾瞬間撐開，卻被砸落的巨石瞬間擊潰。

秦嶽臉色劇變，再也無法保持那份從容。

他腳下發力，身形如鬼魅般暴退。

饒是如此，一塊磨盤大的碎石還是擦著他的肩甲落下，“鏗”的一聲爆出刺耳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他雖然沒受重傷，但黑袍被劃破，形象狼狽不堪。

就在這煙塵彌漫、亂作一團的混亂中，陳凡的身影動了！

他如同一道貼地滑行的閃電，借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穹頂吸引的瞬間，衝至周小胖身邊，一把撕開他手上的靈能鎖鏈，低喝道：“抱頭裝暈！快！”

周小胖已經徹底看傻了，但出於對陳凡的絕對信任，他立刻依言行事。

陳凡一把將他背起，同時還不忘朝著廢墟中的秦嶽繼續大喊，聲音裏充滿了“愧疚”與“自責”：“都怪我！都是我太弱了！才害得秦隊長您這麼強大的存在，還要親自來追捕我這種小角色！肯定把您累壞了，累得連屋頂都心疼您，主動塌下來讓您休息！”

他每“自貶”一句，廢墟中剛剛穩住身形、準備重新凝聚靈力的秦嶽，就感覺體內的靈力紊亂一分，仿佛天地間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強行“糾正”他的強大，讓他變得“不那麼強”。

“封鎖！啟動應急封鎖！”人群中，一直默默關注著這一切的蘇瑤，看準時機，以學生會幹部的身份果斷下令。

刺耳的警報聲響起，一道道合金閘門轟然落下，暫時隔絕了內外的聯係，也為陳凡爭取到了寶貴的十秒鐘。

“走！”陳凡背著周小胖，一腳踹開之前就看好的地下通風管道的鐵柵欄，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

在管道口即將關閉的最後一刻，他回望了一眼。

漫天煙塵漸漸散去，秦嶽獨自站在廢墟中央，肩甲上留下一道清晰的劃痕。

他沒有暴怒，也沒有下令追擊，隻是緩緩攤開手掌，掌心是一塊被他捏碎的靈能鎖鏈殘片。

他的眼神陰沉得如同不見底的深淵，嘴唇微動，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自語：

“他說我強......屋頂就塌了。他說自己弱......我體內的靈力卻被壓製......這不是巧合。”

他猛然抬頭，目光死死鎖定在牆角一塊仍在閃爍的監控晶石上，調出了剛才的回放畫麵。

他的瞳孔，驟然縮成了最危險的針尖！

畫麵中，每一次陳凡開口，無論是癱軟在地還是磕頭求饒，他周身的空氣中，都會浮現出一圈極其細微、但確實存在的逆向靈氣漣漪！

那種漣漪的波動模式，與所有已知的異能都截然相反！

“你不是‘偽天才’......”秦嶽一字一頓，聲音冰冷刺骨，帶著一絲發現恐怖真相後的驚悸與貪婪，“你是傳說中早已滅絕的......‘言忌者’！”

與此同時，在幽深曲折的通風管道深處，陳凡放下周小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一手按著胸口，感受著那裏如同烙鐵般滾燙的異能核心，嘴角卻抑製不住地上揚。

“原來......越多人發自內心地覺得我弱，心服口服地認為我說的是‘實話’，我的‘反話’就越狠。”

他靠在冰冷的管壁上，低聲喃喃，眼中閃爍著前所未有的光芒。

“這個世界......還真是怕我說實話啊。”

秦嶽站在廢墟中，緩緩抬起頭，目光越過狼藉的閱覽廳，望向了校園最高處那座象征著絕對權力的校務大樓。

他的臉上，漸漸浮現出一抹冰冷而殘忍的笑容。

既然無法用“力量”來證明你的弱小，那就用所有人都認可的“事實”來將你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

清晨的陽光，終將驅散黑暗。

但對某些人來說，黎明，才是審判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