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過半月,他眉宇間已帶了憔悴,但看向我時,依舊帶著那股令人作嘔的、施舍般的高高在上。
“阿瑜,”他語氣放緩,試圖找回過去的溫存,“冬狩冰雕之事,你可聽聞?眼下遇到些難處......你素來精於此道,可否......”
我正仔細打磨著一尊冰鷹的利爪,頭也未抬:
“沈尚書說笑了。我一介商賈之女,隻會些上不得台麵的雕蟲小技,怎配插手朝廷大事?”
他臉色一僵,強忍不快:
“阿瑜,我知道你心中仍有氣。”
“但此事關乎國體,若辦砸了,我丟官事小,恐累及蘇家......”
“蘇家?”我終於抬眼,眸光冰寒。
“沈尚書忘了?我蘇家不過是沾了點銅臭的商賈,連給您提鞋都不配,怎會累及?”
他被我噎得說不出話,臉色青白交加。
半晌才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
“阿瑜,若你肯助我渡過此劫,我便許你回沈府。”
“不止如此,我還會給你抬個身份——平妻,與雲芷平起平坐,如何?”
我手中刻刀一頓,隨即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
“平妻?沈拂玉,你當我還是那個任你哄騙的無知少女?”
“所謂平妻,不過是名頭好聽些的妾!”
“我蘇家子女,寧折不彎,絕不為妾!”
“你和你那沈府,還是留給溫雲芷當寶貝吧!”
沈拂玉被我的恥笑激得麵紅耳赤,那點偽裝的溫和徹底剝落,露出內裏的惱羞成怒:
“蘇瑜!你莫要得寸進尺!”
“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尖酸刻薄,斤斤計較,哪有半點雲芷的柔順體貼?簡直不可理喻!”
就在這時,溫雲芷穿著一身嶄新的緋色錦裙。
料子比起以往我給的,差了不少。
不請自來,仿佛沒看見院中的劍拔弩張。
“拂玉哥哥,”她聲音嬌嗲得能滴出水來,柔若無骨地偎到沈拂玉身側。
“何必來求她?我已重金請了北境另一位冰雕大師......”
“哦?是誰?”我淡淡打斷。
溫雲芷得意地報出一個名字。
我笑了:“你說王大師?他沒告訴你,他三日前已應我之邀,南下探親去了。”
“沒有三個月,回不來。”
溫雲芷的笑容僵在臉上。
“至於其他幾位略有薄名的冰雕師,”我放下刻刀,看著他們。
“很不巧,都被我‘玉凝閣’請去雕一批要緊的貨了。”
“工期緊,怕是抽不出身幫尚書大人了。”
沈拂玉終於明白了過來,指著我,手指顫抖:
“是你!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沈尚書何出此言?”我故作驚訝。
“商場正常往來而已。”
“難道隻許尚書大人升官發財、騙婚欺辱,就不許我蘇家做生意了?”
“你!”沈拂玉氣結,胸口劇烈起伏,“蘇瑜,你莫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我緩緩站起身,走到他麵前。
額上紗布還滲著隱隱血色。
“比起你們將我婚書撕碎、斥我為妾、推我至頭破血流,我這點‘生意’,算得了什麼?”
溫雲芷見狀,立刻擺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護在沈拂玉身前:
“姐姐,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吧!”
“拂玉哥哥他…他也是為了我們未來的孩兒著想啊......”
她說著,手不自覺地撫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臉上泛起一絲母性的光輝與炫耀。
“老天垂憐,我已有孕了。”
“拂玉哥哥也是太高興,才…才一時心急......”
她頓了頓,看向我的眼神帶著一絲隱秘的惡毒和憐憫。
聲音壓得低了些,卻確保我能聽得清清楚楚:
“姐姐,你也別太傷心了…其實…其實拂玉哥哥也是為你好。”
“在我們成親那日,就在你的合巹酒裏下了絕嗣散…”
“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他…他也是不想你受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