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有開門。
握著美工刀,我在門後站了十分鐘。直到張大力罵累了,腳步聲趔趄著遠去。
第二天清晨,我拉開房門。
門口一片狼藉。張大力醉倒在自己的嘔吐物裏,鼾聲如雷。
我跨過他,走進廚房。灶台冰冷,沒有早餐。
前世這個時候,母親已經熬好了粥,小聲求我再去向繼父借點學費。
我從書包裏拿出昨天買的袋裝麵包,沉默地吃完。
出門時,張大力醒了。他揉著太陽穴,眼神渾濁地盯著我。
“你媽......真跑了?”
“嗯。”我拉上校服拉鏈,“她留了紙條,說受夠你了。”
其實沒有紙條。但張大力不識字。
他信了。臉色瞬間猙獰,一把掀翻了旁邊的鞋架。
“臭婊子!等老子找到她......”
“你找不到的。”我打斷他,聲音沒有起伏,“她說去了南方,再也不會回來。”
張大力的憤怒突然僵在臉上。他像是才意識到,這個家唯一的經濟來源,斷了。
母親在紡織廠那份微薄的工資,是他幾乎全部的酒錢。
他眼神陰鷙地在我身上掃視。
“你......下個月學費要交了吧?”
我心裏冷笑。果然。
“嗯。”
“多少?”
“八百。”
他舔了舔嘴唇,眼神閃爍。“錢我幫你保管,放學拿來給我。”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說辭。隻不過前世是母親幫他開口,今生他自己說了。
我沒應聲,背起書包走出門。
放學時,我沒回家。
我去了城西那個破舊的台球室。
裏麵烏煙瘴氣。幾個混混圍著台球桌,張大力正在其中,點頭哈腰地給一個刀疤臉點煙。
“虎哥,再寬限兩天,我那婆娘跑了,但我很快就能弄到錢......”
虎哥吐了口煙圈,用台球杆抬起張大力的下巴。
“明天。最後一天。”
他目光一轉,落在我身上,混濁的眼睛亮了一下。
“這妞不錯。你女兒?”
張大力猛地回頭看到我,臉上瞬間閃過慌亂,隨即是算計的精光。
他一把將我拽過去,推到虎哥麵前。
“是是是!虎哥您看......讓她陪您玩幾天,抵點利息行不行?”
虎哥粗糙的手朝我的臉伸來。
我看著他手腕上那道熟悉的蛇形刺青。
前世,還有他。
我猛地後退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在張大力和虎哥都愣住的目光中,我抬起頭,直視虎哥。
“他的債,我還。”
虎哥挑眉,來了興趣。“你?”
我從書包裏,拿出那個裝著三萬塊的背包,拉開拉鏈,露出裏麵一遝遝的紅色鈔票。
全場寂靜。
張大力眼睛都直了。
虎哥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拍了拍張大力的臉。
“老張,你還沒你女兒有本事!”
他伸手要拿包。
我猛地拉上拉鏈,後退一步。
“欠條。”我冷聲道,“把他的欠條給我,錢你拿走。”
虎哥盯著我,眼神裏多了點別的東西。他揮揮手,手下遞過來一張皺巴巴的紙。
我仔細核對金額,五千塊。
然後,我從包裏數出五千,扔在台球桌上。
“兩清了。”
說完,我看也沒看張大力,轉身就走。
“等等!”張大力猛地追出來,眼睛死死盯著我的背包,“你哪來那麼多錢?是不是你媽......”
他話沒說完,被我打斷。
“我媽給你的最後一筆錢。”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她讓你,以後別再找我。”
張大力僵在原地。
我背著剩下的兩萬五千塊,走出了台球室。
我知道,麻煩才剛剛開始。張大力就像聞到血腥味的豺狼。
但這一次,咬碎牙往肚裏咽的人,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