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栗知錯愕抬起頭時,迎上一雙清明的黑眸。
他此時的眼底無波無瀾,仿佛他剛剛說的那句話,不過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今天天氣不錯”。
可下一秒,那雙眼睛就這麼直接閉上,身子靠在副駕駛上,狀似醉倒。
栗知果斷選擇自作主張地在終點上,填入裴裕今天發給她的別墅地址——
直到代駕大哥開著那台黑色超跑消失在小巷盡頭,栗知才算鬆了一口氣,在路邊攔了一台出租車:
今天領導特別交代了,接下來要新增特別嘉賓的新聞采訪欄目,對方還點名要她做主播,說是今天會過來監播,直播結束之後還會有專項會議......
總之,她得提前過去準備,今晚不能有任何差錯。
現在的時間,已經算卡得很死了,不能再耽誤。
可她剛跟司機說完地址,前腳將後座車門關上,後腳另一側車門就被打開——
栗知:“???”
他不是......剛被她送走了嗎?怎麼又陰魂不散地回來了??
她試圖用力推了推那道壯碩的身子:
“叔叔?”
“陸總?”
“陸北舟?!你給我起來!!”
陸北舟全程眉頭微皺,隻是“哼哼”了一聲,隨後就這麼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像是徹底睡著了一樣,無論她怎麼叫都叫不醒。
栗知看了一眼表,已經來不及了,隻好索性讓師傅繼續往前開,任陸北舟就這麼在她旁邊睡著。
伴隨著車輛往前開,車窗外的玻璃斑斑駁駁灑進霓虹的燈影。
他就這麼坐在那裏,側顏冷峻又神情自若。
說起來,這還是她這三年來,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她這才發現,他似乎瘦了些,連下巴都微微有了胡茬,隨意敞開的黑色襯衫領口裏,似乎還隱隱約約透著一些陳年的傷疤。
想來,那三年當兵的生涯,應該很危險吧。
她年初的時候,見過那篇因傷退伍的報道,當時照片中的他,滿腦袋、滿身都是血地躺在擔架上......
栗知就這樣看著他,禁不住鼻尖有些泛酸。
很快就到了電視台樓下,她主動給了雙倍的車費,還留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反反複複囑咐司機一定要把陸北舟安全送到別墅區再給她回電話,關上車門,直到目送那台出租車消失在道路盡頭才上了樓。
今天的新聞直播間,看起來確實比平時要繁忙,連甚少在深夜時分出現的郝台長都在那裏親自督導現場的燈光調度,甚至還有專門的化妝師在一旁等著給栗知補妝。
一時間,倒好像是托上了這位神秘嘉賓的福。
要說有誰不開心,大概隻有龍妍了,滿眼都是打工人的憤懣,低著頭碎碎念:
“什麼嘛!無端端增加工作量!”
“待會兒還要陪著特別嘉賓的加班開會搞方案,這特別嘉賓到底什麼來頭,很了不起哦?!”
還在補妝的栗知笑著寬慰了龍妍幾句:
“今晚加班結束之後,宵夜算我的,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龍妍瞬間就被哄好了:
“栗知姐了不起!!”
此時,一行人經過走廊,看起來排場很大,現場的工作人員無不行注目禮。
而走在最前麵的那道身影,栗知隻看了一眼幾乎就要懷疑人生:
陸北舟怎麼又又又出現了......
此時的他,已全然沒有剛剛跟她坐一台出租車的宿醉模樣,也不知什麼時候去換了一身深灰西裝筆挺利落,襯得人更加銳意鋒芒。
她開始回想台長的話:
嗯,一個,很有背景和來頭的特別嘉賓,點名要她做主播。
突然有一種其不好的、冤家路窄的預感。
果不其然,台長看到了那行人,直接離開座位迎了過去,與陸北舟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期間,陸北舟側眸往直播間裏看了一眼,目光恰好落在她身上。
栗知更覺得渾身不自在了。
剛剛還義憤填膺的龍妍卻瞬間變臉如翻書:
“當然如果特別嘉賓長成那張臉的話,確實是真的了不起!”
......不是,骨氣呢?
“栗知姐,我怎麼覺得他越看越臉熟啊,好像在哪裏見過?”
“他不會真是什麼曾經出現在新聞報道中的人物,然後就是我們的特別嘉賓吧!”
“話又說回來,那個身材嘖嘖嘖,不去做男模可惜了!他的鼻子也好高,還有他的手指......他那方麵肯定很厲害!”
......可以了,快別說了。
果不其然,陸北舟被台長畢恭畢敬迎了進來,坐在監播的位置上,看著台長在跟他細致地介紹節目的各項情況,栗知懸著的心迅速地又死了一遍。
一般監播是要佩戴專用耳機,方便與主播隨時溝通,可工作人員剛剛遞上耳機的時候,陸北舟抬手拒絕了,順帶指了指自己耳廓上的黑色物件,看起來像是說了些什麼。
送耳機的工作人員像是知道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嚇得臉色發白,畢恭畢敬地拿著耳機退了下去。
話說起來,那個黑色的小東西,確實從在便利店重逢,就見他戴著了。
是藍牙耳機嗎?
隨時隨地旁聽國際會議那種,小短劇裏的超級霸總標配?
這個家夥分分鐘幾百萬上下的萬惡資本家形象似乎又具象化了一些。
栗知正要收回視線,陸北舟卻毫無預兆地看向她,她毫無防備地與他四目相對。
隻見他緩緩勾唇:
“看我幹什麼?”
“是剛剛在車上,還沒看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