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栗知甚至覺得,植丘榮打這通電話簡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怕不是打給生日宴現場的人聽的。
“好女婿”三個字,叫得那是一個字正腔圓又中氣十足,洪亮得幾乎穿透整個手機玻璃屏幕,在她的耳膜附近來回震蕩。
她下意識尷尬地瞥了一眼此時正在駕駛座上的陸北舟。
他應該,沒聽到吧?
畢竟,就在幾分鐘前,他們還正在探討關於“這是兩千萬,馬上離開我兒子”的問題。
生怕植丘榮又說出什麼“兩姓聯姻、鶼鰈情深”的屁話來,無端端又惹怒陸北舟這個家夥,栗知連忙壓低了聲音,一隻手虛虛地捂在手機上:
“我一個人來的。”
想到他剛剛刻意提到的車位,她又補充了一句:
“打車來的。”
這話她說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心虛——她確實是打車,不過打的是陸北舟親自駕駛的限量款頂級黑色超跑罷了。
也得虧當年和陸北舟半年地下戀,她已經練就了在各種場合爐火純青地睜眼說瞎話的本事。
陸北舟的嘴角原本隱隱約約勾起的弧度,肉眼可見地垮了下去,隨即油門一轟,連拐彎處都沒有減速,轉彎的車輪和柏油地麵摩擦出劇烈尖銳的聲音。
栗知本能地揪緊安全帶,每一根神經都在高度緊張,連忙掛了電話,顫抖地喊了一聲:
“我到了......我要下車!”
陸北舟卻當沒聽到,又是一腳油門到底,方向盤靈敏又驚險地一轉,就這麼囂張地直直衝著老宅的庭院大門開進來,把站在門口的保安嚇得不起:
“這......這裏是植總的生日宴會,請問您是否有——”
甚至話都沒問完,陸北舟利落一個掛擋,那台黑色超跑就如同一頭蓄滿力的凶悍野獸,狂傲囂張地闖進了老宅的前院,一個甩尾,徑直停進了庭院的中心。
栗知扯了扯嘴角,對陸北舟這波操作簡直目瞪口呆,趁著一群保安還在後麵吭哧吭哧地追,她小心翼翼打開車門一條縫,也顧不上自己有些發軟的腿,迅速下車借著灌木叢的遮蔽一路小跑。
左顧右盼前顧後盼的,就生怕別人將她與這輛橫行霸道的超跑聯係到一起去。
她那幾乎緊到嗓子眼的心跳,直到跑進宴會廳,確認陸北舟沒有跟上來找她算賬,才緩緩落下。
才剛鬆一口氣,便聽見一句:
“原來是栗知來了!怎麼跑得這麼急,頭發都亂了。”
植琳拎著禮服裙擺、踩著高跟鞋朝著她走來,一路上,還不忘跟京圈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青年才俊友好點頭致意,舉手投足,像極了童話故事裏的高貴公主。
栗知將頭一偏,避開了植琳想要幫她捋順頭發的手,植琳也便順勢不經意地將自己的長發掠到耳後,白皙的脖頸將流光溢彩的耳環襯得更為惹眼:
“我都聽爸爸說了,你怎麼沒開車過來?早知道,姐姐就派人派車去接你來了。”
栗知並沒有打算在這裏和她當眾表演姐妹情深的戲碼,眸光鎖定在那對祖母綠寶石鑲嵌鑽石流蘇耳環上——
那是她母親最心愛的首飾。
曾說要她的畢業典禮上親自為她戴上。
可終究,她和母親,都錯過了那場畢業禮。
大概是察覺到了栗知發紅的眼眶,植琳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那副耳環,唇角是壓抑不住的弧度:
“我今天的禮服找不到耳環可以搭配,爸爸就從阿姨的首飾櫃裏找出這副送給我了。”
“抱歉呀,是不是讓你睹物思人了?”
“其實我也覺得這耳環太貴重了,可爸爸非說今天是重要場合,一定要我戴著。”
一口一個爸爸,叫得可真是順口啊。
栗知抬起手,輕輕撫上了那對耳環:
“這副耳環自然是好看的,但估計你不太熟,佩戴得不太對,我幫你調調?”
說完,眼神閃過一絲狠戾,隨即狠狠一扯——
伴隨著幾乎響徹整個宴會廳的一聲吃痛尖叫,植琳難以置信地捂住自己血淋淋的耳垂:
“栗知,你在幹什麼?!”
栗知歪頭一笑: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你佩戴得不太對,我幫你調調。”
她拿起那副還帶著血絲的耳環,眼眸微眯:
“雖然臟了點,但終於順眼了。”
“果然,是佩戴的人不對。”
大概是方才動靜太大,圍觀的人也逐漸增多了起來:
“什麼情況,那是誰?”
“好眼熟,好像是新聞主播栗知,植總的生日宴居然邀請了栗知,果然是植總,人脈就是廣,我媽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可喜歡追她的節目了。”
“她怎麼會和植總千金起衝突?一個電視台新聞主播而已,怎麼敢得罪L&Z影視公司未來繼承人?”
植琳見有人往她的這個方向看,更是滿眼委屈:
“你要是喜歡這副耳環,你隻管說,我讓給你就是,為什麼一定要在今天這樣的重要場合讓我難堪,就因為......因為爸爸更器重我這個養女是嗎?”
栗知卻隻是淡定地從包裏掏出了消毒棉,給那對耳環仔仔細細地消毒,半晌才抬起頭:
“你還記得自己是個養女啊?”
“低聲些,這難道光彩嗎?”
植丘榮循聲而來,看著植琳受傷的耳朵,還有栗知手上細細擦拭的耳環,瞬間明白發生了什麼,直接黑了臉:
“栗知你剛回來就在胡鬧什麼?”
“我是看那耳環跟你姐姐今天的衣服很搭,便送給了她,你要是喜歡,我再給你買一個就是。還不趕緊給你姐姐道歉。”
栗知將消毒完的耳環緩緩戴到自己耳朵上:
“耳環是你的嗎你就送?”
植琳見狀連忙打著圓場:
“爸爸,算了,栗知喜歡那副耳環就給她吧,我不要了。”
栗知平靜地抬起頭:
“是你的東西嗎,你有什麼資格說自己要還是不要?”
“我的東西,我說不要了,你才可以拿,我沒說不要,你就是偷。”
植琳委屈地躲在植丘榮身後,植丘榮拍了拍植琳的手臂,視線重新落在栗知身上:
“耳環的事不與你計較,你最好跟我好好解釋:裴裕為什麼沒有一起來?”
栗知隨口一編:
“他最近比較忙。”
植丘榮看著她,笑容嘲諷:
“忙工作,還是忙別的?”
“L&Z都要破產了,是不是你沒有好好維護好聯姻關係,你看到現在婚期都定不下來。”
栗知聳聳肩環顧四周:
“快要破產了?看不出來,我看您這四十幾的大壽辦得還挺好的。”
植丘榮簡直一口氣哽在喉嚨:
“還不是因為你母親失蹤三年,直接把L&Z的爛攤子丟給我,要不是看在聯姻的麵子上,裴裕為公司拉了一筆大投資,如何能撐到現在?”
“總歸,你要多在裴裕身上下功夫!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一點留住男人的本事都沒有,知道外麵是怎麼說的嗎?說裴裕整天隻會花天酒地玩兒小明星,到時候要是這份聯姻保不住了......”
他越說越來氣,簡直恨鐵不成鋼一樣地揚起了手掌,下一秒,便聽得一道冰冷的聲音落下:
“原來,植總對犬子的意見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