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次沒人同情她，反而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

林建國看著一地狼藉，和周圍鄰居鄙夷的眼神，再看看那個站在人群裏，臉上掛著淚，眼裏卻一片冰冷的女兒，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她不是瘋了。

這個瘋子哪裏可能會給自己找那麼多的借口，這分明就是在借著由頭來報複他們。

這個認知讓林建國遍體生寒，他想衝上去撕爛那張偽裝的臉，可他不敢。

因為這個已經脫離掌控的人，對他們來說威脅很大。

林婉秋就這麼迎著他的目光，投去了一抹嘲笑之色。

別急啊，這個隻是開胃前餐。

林家院子裏那場半夜的大火，像是往平靜的小地方裏扔了個炸藥包。

院子裏都傳遍了，說是林婉秋放火燒家，是為了報複這一家人的惡毒。

流言蜚語比火燒得還快，說什麼的都有。

“我覺得人八成是瘋了。”

“何止啊，還說她後媽把他親媽的錢都貪完了，鬧的那叫一個難堪，這把火燒的還挺熱鬧的。”

“這林家兩口子也真不是東西，為了小女兒，把大女兒往死裏逼，現在遭報應了吧！”

趙金花和林建國兩口子，一整天都沒敢出門。

院子裏一片狼藉，燒黑的柴火和潑得到處都是的水混在一起，散發著一股焦糊和黴濕的怪味。

趙金花胳膊上燙起的水泡鑽心地疼，一想到昨天林婉秋那副瘋癲又清醒的模樣，她就渾身發冷。

“建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趙金花咬著牙，臉上滿是怨毒，“小畜生八成是性子大便來討債的，咱得想個辦法。”

林建國蹲在門檻上，一口接一口地抽著旱煙，煙霧繚繞，也藏不住他臉上的愁苦和恐懼。

他現在是真怕了。

打，不敢打，王家那邊放了話，張瞎子也說過命格反噬，敢打那他們就得死。

不打，這丫頭就能把天給捅破！

“要不......還是把張瞎子請來吧。”趙金花突然開口，聲音壓得極低，“這事兒本來就是他算出來的，他肯定有辦法驅邪，我就說這丫頭性格大變，一定是沾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短短一個星期怎麼能變成這樣呢，這肯定是中邪了！

林建國猛地抬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對！找張瞎子！讓他來作法，把這邪氣給驅了！”

張瞎子的鐵口直斷，可是唬住了不少人。

林婉秋在屋裏聽得一清二楚，嘴角慢慢勾起。

張瞎子？

前世，就是這個老神棍，硬是說自己是火鳳凰命，能旺夫，害得她受盡委屈。

這一世，她還沒去找他，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正好，新賬舊賬，一起算！

下午，趙金花忍著疼，親自去把張瞎子請了過來。

張瞎子還是那副裝扮，一身洗得發白的青布褂子，手裏杵著一根磨的油光發亮的竹竿，走起路來篤篤作響，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林家要請大師驅邪的消息不脛而走，看熱鬧的鄰居們又把院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

張瞎子被林建國恭恭敬敬地請到院子中央，他裝模作樣地轉了一圈，掐著指頭念念有詞，最後停在林婉秋的房門口。

“她就是被妖孽上身了，這女人的心竅被邪祟占了，我今天要開壇做法！”

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把桃木劍，又讓趙金花準備了公雞血和一碗清水。

林婉秋被林建國和兩個鄰居“架”了出來，沒法反抗。

張瞎子擺開架勢，嘴裏開始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咒語，拿著桃木劍上躥下跳，時而用劍尖蘸一下雞血，在空中畫著符。

各種裝神弄鬼的，還端了一碗清水，口中含了一口，猛然朝著林婉秋噴過去。

雞血的腥味噴了林婉秋一臉，周圍的鄰居都嚇得往後退。

林婉秋終於恢複自由,她緩緩站起身來。,現有那些水珠順著臉頰滑落。

她笑了。

那笑容，在眾人看來，詭異又瘋癲。

“你給我洗臉呢?”

她突然站起來，學著張瞎子的樣子，也手舞足蹈起來，嘴裏還唱著不著調的小曲兒：“這樣我也能當神棍了。”

這一下，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大膽妖孽！還不速速現出原形！”張瞎子厲喝一聲，想用氣勢壓住她。

林婉秋笑得更開心了，她圍著張瞎子轉圈，一邊拍手一邊說，“大師，你看我跳的像不像你啊，你跟那個跳秧歌的大娘有一拚呢，你再跳一個，跳好了我給你加錢。”

“你......”張瞎子氣得臉都快綠了。

院外的鄰居們也忍不住，有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哪是驅邪，這分明是耍猴啊！

張瞎子臉上掛不住了，他舉起桃木劍，指著林婉秋，聲音陡然拔高：“你這個妖孽，落到了我手裏，我一定讓你魂飛魄散！”

他說著，就朝林婉秋衝了過來，看樣子是想用桃木劍拍她。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林婉秋要遭殃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她的動作比張瞎子更快，身子一矮，躲開桃木劍，一腳就給張瞎子踹到一邊去。

“啊！”張瞎子發出一聲尖叫。

“張瞎子，演了這麼多年，累不累啊？”

林婉秋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她指著張瞎子道：“這人啊，我不是什麼神仙，他也沒瞎眼睛，城裏人管這病叫白內障，也能看得清東西，他就是為了騙人，所以才專門說這是神仙給他的。”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什麼？他沒瞎？”

“我就說嘛，哪有瞎子走路那麼利索的！”

張瞎子麵如死灰，渾身抖得像篩糠，“你......你胡說八道！我沒有！”

“沒有？”林婉秋冷笑，“你偷看王寡婦洗澡的事情，還用得著我說，你拿的那點錢去了哪裏，經常吃喝酒肉，不是覺得別人沒眼睛看？”

但凡是坑蒙拐騙了一點錢，他就拿去肆意消費，沒錢了就再去騙人。

諸如此類，不知有多少人遭殃。

這話一出，人群裏一個臉皮薄的媳婦當即就紅了臉，悄悄往後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