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畜生,你吃個飯都不能安生?你妹妹的新衣裳礙你眼了?”
林建國本就憋了一肚子邪火沒處撒,此刻像被點燃的炮仗,重重一摔筷子,碗碟震得叮當響。
林婉秋“哈”地一聲怪笑。
“她可不是我妹妹,是你跟這個破鞋生的野種!”她意有所指地瞥了趙金花一眼。
“你......!”林建國氣得臉上的肌肉不受控製地抽搐。
“我什麼我?”
林婉秋聲音拔高,“不是我說,就她這張臉,跟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窮酸相,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還鐵飯碗?我看她也就配端著個破碗沿街要飯!那才是她的正經前程。”
“你給老子住口!”林建國咆哮著,試圖用音量壓過她。
林婉秋漫不經心地掏了掏耳朵,“吼什麼吼,癩蛤蟆打哈欠似的,好大的口氣!”
林建國被噎得麵皮紫漲,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桌麵上,“你個孽障,有你這麼跟你爹說話的嗎?!”
婉秋卻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爹?你也配?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窩囊廢!現在還想賣女兒給你那野種鋪路?”
她冷笑一聲,“想屁吃呢你!”
話音落下,她眼裏的瘋狂到達頂點!
不再看任何人,猛地站起身,一把掀翻飯桌!
“我讓你們吃!”
咣當——
苞米茬子、鹹菜幹子、破盤子爛碗紛紛揚出,劈頭蓋臉砸向眾人!
“啊——!”趙金花和林月月驚叫著後退。
林建國始料未及,被剩菜剩湯澆了一臉一身,臉上的憤怒被定格,一瞬間轉為了驚駭。
林婉秋轉身,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腳步輕快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砰”地一聲摔上了門!
一股快意湧上心頭,渾身爽得打哆嗦!
這感覺,才對味兒!
外頭好一會兒,才響起林月月的啜泣。
“瘋了......瘋了......”趙金花渾身發顫,“建國,她......”
“你閉嘴!”
林建國怒吼,又擔心吼得太大聲,把林婉秋引出來,有意壓著嗓子。
林月月嗚嗚咽咽,叫了聲:“爹......”
以往她這樣一哭,爹都會心疼她,去教訓林婉秋。
這回林建國卻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哭哭哭,就知道哭!這個家還不夠亂嗎!”
說完,踢了一腳地上的碎盤子,轉身出了家門。
隻剩林月月和趙金花娘倆,哭也不是,罵也不敢,窩窩囊囊地收拾了家裏的殘局。
第二天一大早。
林建國就砰砰砰敲響了她的屋門,要帶著她去給王家人賠罪。
林婉秋充耳不聞。
趙金花為了棉紡廠的工作,好說歹說把林建國勸了下來。
兩人罵罵咧咧地出門,去王家登門道歉去了。
林婉秋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她篤定王家現在恨不得生撕了她,這門親事鐵定是黃得透透的了!
她樂得清閑,翻身繼續睡回籠覺去了。
哪曾想!
還未到中午,院門被推開,趙金花亢奮的大嗓門響起,像隻打了勝仗的老母雞。
“哎喲,可算是回來了!拎著這麼多東西,可把我累個夠嗆!”
林婉秋在屋裏聽得真切,心裏咯噔一下。
這語氣......
不對勁!
林婉秋猛地從炕上彈起來,透過門縫往外瞧。
趙金花和林建國紅光滿麵地進了門,手裏提的、胳肢窩下夾的、背上抗的,滿滿當當全是東西!
林婉秋腦子裏“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這架勢......
王家沒有退親?!
“我的老天爺呀!”趙金花把東西往桌上一撂,叉著腰直喘粗氣,“這王家可真是財神爺下凡啊!瞧瞧,瞧瞧這東西!”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兩個鼓鼓囊囊的大紅紙包,一個裏麵是一百張嶄新的大團結,一個裏麵的是厚厚一疊糧票!
林建國也把背上的紙箱放下,嘿嘿搓手,“老王家辦事,真是這個!”
他比了個大拇指,從紙箱裏搬出一台嶄新的縫紉機!
“上海牌兒的,這玩意兒沒票根本買不著!”
東西一件件被拿出來,堆成了小山。
糕點、罐頭、布料、暖水壺......還有貴價的女士手表!
林婉秋倚在小屋的門框上,指尖死死摳著木頭縫。
從二人的對話中,總算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張秀芳醒後立刻去找那算命的算賬,結果那張瞎子眼皮都不帶撩的,羅盤那麼一轉,當場的判定林婉秋是百年難遇的‘火鳳凰’!
她那哪裏是什麼瘋病,那是火鳳衝天,滌蕩邪祟,主天降橫財,男人升官的大吉大利之兆!
像林婉秋這樣的命格,凡夫俗子根本壓不住,就得是王家這樣的深宅大院才鎮得住!
娶了她,王家就擎等著升官發財吧!
要是錯過這門親事,那就是把活財神往外推......
張秀芳被說得一愣一愣,當場就不嚎了,眼睛都亮了!
王彪起初還不樂意,被張秀芳指著鼻子罵了一通。
管她林婉秋是瘋是傻,娶回去往小院一關,生米煮成熟飯!該旺夫旺夫,該生兒子生兒子!
一個丫頭片子,還能反了天不成?
她敢鬧,大鞋底子抽不死她!
王彪這才歇了菜。
就這樣,王家剛合計著再次登門,林建國二人就巴巴地貼了上去,兩家火速過了彩禮,這門親事也算是板上釘釘了。
林婉秋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什麼火鳳衝天、大吉大利......
全他媽扯淡!
那張瞎子是不是跟她有血海深仇啊!
前世那些被折磨、被淩辱的畫麵再次攝住了她的心臟!
一股暴戾的血氣直衝頭頂!
跑!
現在就跑!
她像隻被火燎了尾巴的貓,發瘋似地在屋裏翻找戶口本。
“在找這個?”
趙金花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口,手裏捏著個暗紅色硬皮小本子。
赫然是家裏的戶口本。
如今,這親事定下來了,任憑她林婉秋如何鬧騰,王家也不會退婚,林月月棉紡廠的工作也算落停了。
趙金花一反常態,笑容不再虛偽,滿臉惡毒和得意,“小賤蹄子,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王家的親事,板上釘釘,三天後就過門!老老實實當你的王家少奶奶去!”
她欣賞著林婉秋眼裏翻湧的絕望,心滿意足地轉身,扭著腰肢走到堂屋的大立櫃前。
當著林婉秋的麵,將那戶口本,連同王家送來的彩禮,一股腦地塞進櫃子深處!
“哐當!”櫃門合死,大銅鎖落下。
林婉秋盯著那把鎖頭,心頭狠狠一跳!
眼底那點絕望被滔天恨意所取代,燒成了駭人的鬼火!
好啊!
真他娘的好!
他們不是都盼著她進王家那個魔窟嗎?
行,那她就去!
看她這回不把王家那池子腥臭的糞水攪他個天翻地覆!雞飛狗跳!
她要瘋給所有人看!
誰也別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