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喪門星!酒呢?!死哪挺屍去了?!”
一道粗糲的男聲響起。
角落裏,林婉秋肩頭猛地一哆嗦。
她埋著頭,快步蹭到桌前,抖著手拎起酒瓶。
男人名叫王彪,是林婉秋結婚五年的丈夫,也是她最大的噩夢。
他大咧咧地一隻腳蹬在板凳上,唾沫星子橫飛,“來來來,都嘗嘗!這可是正宗的燒刀子,比供銷社那兌水的馬尿帶勁兒多了!”
旁邊瘦猴似的男人吸溜著鼻涕,渾濁的眼珠子黏在林婉秋身上。
“那是!彪哥手裏能有孬貨?”他端起酒杯,一隻手賊膩膩地在林婉秋手上摸了一把。
林婉秋“啊”地一聲縮手,酒液潑了大半。
“媽的!”王彪眼珠子一瞪,抄起一把花生殼劈頭蓋臉砸過去,“爛眼招子的玩意兒!倒個酒都倒不利索,大過年的喪著張死人臉,看著就他媽晦氣!”
林晚秋死死攥緊棉襖下擺,聲音細若蚊蠅,“彪哥......天、天晚了......雪、雪大路滑......要不......”
“散了吧”三個字還在喉嚨裏打轉。
王彪蹭地站起來,“你他媽敗老子的興是吧?!”
瘦猴也跟著拱火,“嗐,嫂子是嫌咱們礙事了!彪哥,這年過得不夠熱鬧啊!”
其他幾個醉醺醺的男人也發出下流的哄笑。
王彪手指戳著林婉秋的鼻梁,“賤貨!聽見沒?滾起來給大夥跳個舞,解解悶兒!跳不好看老子大鞋底子抽你!”
林婉秋臉色煞白,往後縮了縮,“彪、彪哥,我不會啊,折騰一天了,我、我累了......”
“累了?”
王彪怪叫一聲,像隻紅眼的牲口,猛地薅住她的發辮狠狠摜向桌麵!
“砰——!”
腦殼撞上桌麵的悶響!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讓你幹點啥就推三阻四?臭娘們!”他噴著酒臭,把人往地上一摜,“再敢墨跡老子現在就打斷你的狗腿!”
林婉秋眼冒金星,耳朵裏嗡嗡作響,渾身抖得更厲害。
“彪哥,甭急!瞧這個,縣文工團淘汰下來的好貨!”瘦猴從破棉襖裏掏出一團東西,獻寶似的抖開。
是一件亮片短裙舞衣!
領口開得極低,裙擺短得幾乎遮不住什麼。
“嫂子穿這個跳,那才帶勁兒呢!”
幾雙眼睛瞬間綠了,跟著興奮地拍桌子狂笑。
王彪臉上橫肉亂抖,“那還等啥?!給她扒了換上,今兒小年,老子請客,大夥敞開了樂嗬!”
“彪哥仗義!!!”
汙言穢語和放肆的淫笑瞬間炸響。
幾雙肮臟的手迫不及待地伸了出來,扯她的胳膊,拽她的褲子......
呲啦——
布料撕裂的聲音格外刺耳。
“不!彪哥,求求你......別......”林婉秋拚命扭動著身體,眼淚洶湧而出,“我是你媳婦兒啊......你不能這樣......”
“媳婦兒?我呸!”王彪揪住她的頭狠狠往下按了按,“不下蛋的老母雞,連圈裏的母豬都不如!裝你媽什麼黃花大閨女?老子花了一千塊,外加一百斤糧票換回來的玩意兒,想咋玩兒就咋玩兒!脫!”
幾雙油膩的大手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她下意識朝著那手背一口咬了下去!
“嗷——!”
瘦猴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猛地縮回手,手背上霎時出現兩排血淋淋的牙印!
“賤貨!反了你了!”
王彪徹底暴怒,掄起油汪汪的拳頭,狠狠朝著林婉秋的門麵砸了下來!
“砰——!”
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整個世界瞬間陷入一片粘稠的黑紅!
右眼傳來鑽心的劇痛......
她的眼球被生生打爆了!
溫熱粘稠的液體糊住了視野,順著臉頰流進她嘴裏,眼前金星亂冒,耳邊隻剩下尖銳的耳鳴。
血腥味刺激得那幾個畜生更加亢奮,口哨聲、怪叫聲充斥在耳邊......
林婉秋痛苦地蜷縮在地上,渾身冰冷,隻剩下恐懼和麻木。
幾隻肮臟的大手在她身上遊走......
混亂中,她的左手指尖無意中觸到一個搪瓷茶缸。
沒有絲毫猶豫!
她一把抓起那茶缸,朝著離她最近的一顆腦袋狠狠掄了過去!
“哐——嚓!”
伴隨著骨頭碎裂的脆響,男人興奮的嚎叫戛然而止,像截爛木頭一樣栽倒在地!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懵了一瞬!
就是現在!
林婉秋的視線一片猩紅模糊,但求生的本能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她猛地撞開擋在門口的一個醉漢,踉蹌著衝出了屋子!
刺骨的寒風卷著雪粒子,刀子般割在臉上。
她赤著腳,單薄的破棉襖被撕扯得不成樣子,沒命地狂奔!
身後,王彪暴怒到變調的咆哮,和那幾個男人歪七扭八的腳步聲,還有那些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如同索命鬼般緊追不舍!
“爛貨!給老子站住!看老子抓住你不把你扒光了凍成冰棍兒!”
她什麼都顧不上了,耳朵裏灌滿了風聲和自己的心跳,憑著左眼一點模糊的光,朝著娘家的方向死命衝!
摔倒,爬起,再摔倒......
膝蓋和手掌都擦破了皮,血混著雪,但她感覺不到疼了。
終於!
風雪中,娘家那熟悉的院牆輪廓隱隱浮現!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撲到門前,拳頭砸得門板砰砰響,聲音中是極度的恐懼,“爹!娘!開門啊!殺人了!救命啊——!”
迎接她的是一片死寂。
她瘋了一樣不停撞著門,淒厲地哭喊著,“爹!我是婉秋,開開門啊!王彪他們要打死我啊!他們不是人啊爹!救救我......”
時間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身後的追罵聲越來越清晰!
終於。
“吱呀——”
沉重的木門被人拉開一條縫。
林建國裹著厚棉襖探出身來,滿臉不耐,“大過年的,嚎什麼喪?!”
“爹!爹!!”林婉秋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不顧一切地撲在門縫上,血和淚糊滿了她半邊臉。
“王彪他們不是人,把我......把我打成了這樣!爹!求求你!讓我進去!他們要追來了!他們要打死我啊爹——!!!”
她語無倫次,凍僵的身體抖若篩糠。
右眼的血窟窿還在往外滲著血水。
此時此刻,娘家就是她全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