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薑行舟早已等在院裏,一看到姐姐回來,立刻衝了上來,眼眶紅紅的,顯然也是嚇得不輕。
“姐!”
“好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薑意綿摸了摸他的頭,將大氅隨手放在了桌上。
在這間簡陋的屋子裏,大氅顯得格格不入。
孫姨娘看著那件大氅,臉上的血色還沒恢複,嘴唇哆嗦著:“綿綿,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跟表姨說說。”
薑意綿便將今日在別院發生的事情,撿著能說的,簡單說了一遍。
當然,她略去了自己那些挑釁的話語,隻說是恭親王恰好在場,見她救人有功,便隨手賞了這件大氅。
即便如此,也足夠讓孫姨娘心驚肉跳了。
“這可如何是好?這大氅就是個燙手的山芋啊!”孫姨娘急得在屋裏團團轉,“侯夫人本就看你不順眼,如今你又得了恭親王的賞賜,把侯府的姑娘都比下去了,她......她還不得把你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表姨,別怕。”薑意綿拉著她坐下,給她倒了杯熱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越是看我不順眼,我越是要活得好好的。”
孫姨娘看著她平靜的眼神,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外甥女,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穿著正院服飾的婆子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對著薑意綿屈了屈膝。
“薑姑娘,夫人請您去正院一趟。”
婆子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桌上那件黑得發亮的狐裘大氅,眼裏的輕蔑和惡意幾乎要溢出來。
來了。
薑意綿心中冷笑。
該來的,總會來。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裳,對孫姨娘和薑行舟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
“我去去就回。”
說完,她甚至沒有看那婆子一眼,徑直走出了院子。
婆子被她這副從容淡定的模樣噎了一下,冷哼一聲,跟了上去。
......
侯夫人歪在軟塌上,手裏撚著一串碧綠的翡翠佛珠,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二夫人坐在下首,看似在喝茶,眼角的餘光卻不住地往門口瞟,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薑意綿一踏進門檻,就感受到了那股幾乎凝成實質的低氣壓。
她目不斜視,走到屋子中央,規規矩矩地福身行禮。
“綿綿見過大夫人,二夫人。”
侯夫人沒有叫她起來,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不緊不慢地撚著佛珠,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敲打著所有人的心臟。
壓抑的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二夫人放下茶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陰陽怪氣地開了口:“喲,這不是我們侯府的大功臣回來了嗎?聽說今日在恭親王府的別院,可是大出風頭啊。”
薑意綿垂著頭,不卑不亢:“二夫人謬讚了,綿綿隻是做了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二夫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跳湖救人是你的分內之事?還是說,得了恭親王的賞賜,才是你的分內之事啊?”
“我聽說,王爺賞了你一件黑狐裘大氅?那可是進貢的上品,便是宮裏的娘娘們,也未必能得一件,薑姑娘可真是好大的福氣。”
這話句句都是在暗示薑意綿用了不正當的手段。
侯夫人終於停下了撚動佛珠的手,緩緩睜開眼,冷冷開口:“東西呢?”
“回夫人的話,在存荷堂。”
“拿來。”
立刻有婆子領命,快步去了。
屋子裏的氣氛愈發凝重。
薑意綿依舊保持著福身的姿勢,半彎著腰,膝蓋已經開始發酸,但她的背脊,卻挺得筆直。
很快,那婆子便捧著那件黑狐裘大氅回來了。
烏黑柔亮的皮毛在燈光下流轉著華麗的光澤,無聲地彰顯著它主人的尊貴與權勢。
侯夫人的目光落在那件大氅上,眼神倏地一緊,“好一件大氅,你倒是好手段,剛進府沒幾天,就攀上了恭親王這棵高枝。”
“夫人明鑒。”薑意綿抬起頭,迎上侯夫人冰冷的視線,眼神清澈坦然,“這件大氅,是王爺見我救了三小姐,為侯府立了功,才賞賜下來的,這不僅是賞給綿綿的,更是王爺對我們安遠侯府的體麵。”
“放肆!”
侯夫人猛地將手裏的佛珠拍在桌上,厲聲喝道,“你一個身份卑賤的窮丫頭,也配代表侯府的體麵?我看你就是存了那份狐媚惑主的心思,想借著王爺的勢,在這侯府裏興風作浪!”
“來人!”她厲聲道,“把大氅送還給恭親王,我安遠侯府,可不想被別人說道還要借王爺的勢!”
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拿那件大氅。
“夫人三思!”
薑意綿猛地直起身,“這件大氅是恭親王殿下親手所賜,代表的是皇家顏麵,夫人若是送還給王爺,他會如何去想?是覺得我們安遠侯府看不起他的東西,還是覺得不將他放在眼裏?”
“屆時,恐怕恭親王不會隻找我一個人的麻煩,而是整個安遠侯府!”
侯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死死地盯著薑意綿,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幾個窟窿。
這個小賤人,竟敢拿恭親王來壓她!
可偏偏,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在理上。
還回去確實是不妥當,剛剛確實是她思慮不周了。
可就這麼讓薑意綿拿著這件大氅招搖過市,豈不是時時刻刻在提醒所有人,她攀上了恭親王?這讓她如何能忍!
一時間,侯夫人竟被一個小丫頭堵得進退兩難。
二夫人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連忙出來打圓場:“哎呀,嫂嫂,您消消氣,跟一個小輩置什麼氣呢?依我看,這大氅畢竟是王爺所賜,還回去是萬萬不能的,不如就先由嫂嫂您代為保管,也免得這丫頭年紀小,不知輕重,弄壞了這等貴重之物。”
代為保管?說白了,就是明搶。
侯夫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臉色稍緩,順著台階就下:“說的有理,這等貴重之物,放在你那裏確實不妥,就先放在我這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