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晨的藥園空地上,濕氣未散,泥濘的地麵倒映著灰白的天光。
昨夜那場暴雨衝垮了雜役們本就低矮破舊的草棚,也衝出了一地狼藉。
此刻,數十名雜役整齊列隊,低頭肅立,衣角還滴著水珠,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草藥混雜的腥味。
趙德柱站在一方青石台上,黑臉緊繃,手中戒尺輕輕敲擊掌心,發出“啪、啪”的脆響,像是在丈量人心。
“昨日有人失職,今日我要當眾訓誡,以儆效尤!”他的聲音不高,卻如寒刃刮骨,所有人脊背一僵,連呼吸都放輕了。
目光掃過人群,最終定格在隊伍末尾。
林川靠著一根腐朽的樹樁,歪著頭,嘴巴微張,正打著盹。
他衣衫濕透,褲腳沾滿泥漿,懷裏還揣著那塊焦黑如炭的鍋巴,像是什麼稀世珍寶。
陽光斜照在他臉上,睫毛輕顫,竟還咂了咂嘴,仿佛夢裏正啃著什麼美味。
“呼嚕!呼嚕!”
鼾聲突兀響起,像一頭老牛在泥塘裏翻身,又沉又響。
全場死寂。
有人眼角抽搐,有人低頭憋笑,更多人是驚恐地交換眼神——趙主管最恨懶散,去年有個雜役打了個哈欠都被罰去挑糞三天,如今林川竟在他訓話時公然睡著,還打呼?
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阿福站在隊列中間,臉色煞白。
他是個聾啞老藥童,三十年如一日守著藥園,平日裏最是沉默,卻對林川格外照拂。
此刻他雙手急促比劃:“醒醒!趙頭要發飆了!快醒啊!”
可林川毫無反應,反而腦袋一歪,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腿一伸,差點把前頭的人絆倒。
嘴裏還嘟囔著夢話:“鍋巴......別搶我的鍋巴......香......焦一點才脆......”
趙德柱的臉瞬間漲成豬肝色,太陽穴突突直跳。
“林川!”他怒喝出聲,聲如炸雷,“三天兩頭犯錯,偷懶耍滑,連最基本的藥草分揀都能出錯,浪費宗門靈液!如今竟敢在我訓話時睡覺?你當這裏是市井茶館,還是你家炕頭?!”
人群屏息,連風都停了。
可林川依舊酣睡,甚至還翻了個身,背對趙德柱,把屁股微微撅起,像在無聲挑釁。
“呼嚕......係統,這呼打得標準不?”他在夢中低語,意識深處卻清醒得可怕。
‘檢測到宿主在高壓環境下完成高難度休息行為:‘符合新手任務要求。’
‘任務完成!獎勵懶氣值+10!’
‘洞府雛形已開啟!
當前麵積:10㎡,內含自動加熱草席(冬暖夏涼,防潮防蟲)’
‘提示:宿主可在識海中隨時進入洞府,建議盡快熟悉環境,為後續全自動生產做準備。’
林川的嘴角,在睡夢中緩緩上揚。
原來是真的。
睡覺也能變強。
這係統,不講武德,但講他林川的武德。
他三年前穿越至此,從一個996社畜淪為藥園最底層的雜役,每日挑水除草,喂豬施肥,連口像樣的靈食都吃不上。
旁人修煉他挨餓,旁人打坐他掃地,三年來修為卡在煉氣三層,被譏為“青雲宗百年最廢”。
可如今,他有了係統。
別人苦修十年,他睡一覺就能拉開差距。
別人拚死拚活爭資源,他躺著就能贏麻。
“呼嚕......再來點懶氣值......”他夢囈著,仿佛在點外賣,“下次任務整點大的,比如......在宗主講道時脫鞋摳腳?”
外界,寂靜如墳。
趙德柱氣得手指發抖,戒尺“啪”地砸在地上,驚起一片塵土。
“好!好!好!”他連說三聲好,聲音都變了調,“我倒要看看,你是真傻,還是裝瘋賣傻!今日若不給你點教訓,日後藥園還怎麼管?!”
他一步躍下石台,靴子踩在泥水中濺起渾濁水花,大步朝林川逼近,眼中怒火幾乎要噴出。
“雜役就該有雜役的樣子!”他咬牙切齒,舉起戒尺,手臂高揚,青筋暴起,“給我醒過來!”趙德柱的戒尺狠狠抽在林川肩頭,皮肉與竹木相擊,發出一聲悶響,仿佛打在一塊裹著棉絮的鐵石上。
那一擊本該留下血痕,可林川隻是鼻腔裏輕哼了一聲,像被蚊子叮了撓癢般,身子一歪,竟順勢把頭枕到了泥水邊一塊青苔石上,睡得更香了。
反倒是趙德柱,手腕一麻,整條手臂如遭雷擊,虎口崩裂,鮮血順著指縫滲出。
他踉蹌後退半步,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那根微微震顫的戒尺。
這不是普通的反震,而是一種詭異的、仿佛來自天地規則的排斥之力,像是他打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塊鎮壓氣運的碑石。
“怎麼可能......”他喃喃自語,聲音發顫。
這林川平日病怏怏的,連挑兩桶水都喘,怎會連戒尺都震得他幾乎握不住?
難道......他一直在裝?
可林川的睡相太真實了。
胸膛起伏均勻,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的口水,夢裏不知嚼著什麼美味,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竟還咂了咂舌:“嗯......鍋巴配酒,神仙也走不動道兒......”
就在這時,林川的意識已悄然沉入識海。
眼前霧氣翻湧,如同晨曦初破雲層,一座十平米見方的小草屋靜靜矗立在虛空中。
屋頂茅草整齊,牆角爬著一縷靈藤,門扉微啟,屋內一張草席正散發著柔和暖光,觸之如春陽拂體,冬寒盡消。
‘叮!任務“在執事訓話時睡著並打呼”完成!懶氣值+10!’
‘洞府雛形開啟!
當前麵積:10㎡,功能區:自動加熱草席(恒溫調節,防潮驅蟲)’
‘懶人福袋開啟!
獲得:自動加熱懶人暖酒(一壇)。飲用後可提升洞府親和力’
林川在意識中咧嘴一笑:“好家夥,打我還能給你送業績?這係統是真懂什麼叫‘挨打升級’。”
他心念一動,一壇琥珀色的酒憑空出現在草屋角落,酒壇上刻著兩個歪歪扭扭的小字:“懶飲”。
一股溫潤酒香彌漫開來,竟讓他識海都變得鬆快起來。
“這哪是修仙?”他心中感歎,“這是提前退休養老生活。”
現實中的林川緩緩“醒”來,伸了個懶腰,骨頭哢哢作響,像是剛從百年長夢中蘇醒。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個誇張的哈欠,聲音拖得老長:“哎喲,這一覺睡得......真踏實。打個盹也能升級?這班......還能再上三十年。”
他這話本是隨口調侃,落在眾人耳中卻像是一種赤裸裸的挑釁。
阿福急得直跺腳,雙手瘋狂比劃:你瘋了?
趙頭要殺你了!
快跪下認錯!
可林川隻是拍了拍屁股上的泥,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仿佛剛才被打的根本不是他。
他甚至低頭看了看肩頭,那本該皮開肉綻的地方,連道紅痕都沒有,反倒是戒尺抽過的位置,殘留著一絲淡淡的暖意,像是洞府草席的餘溫,悄然護住了他。
趙德柱盯著那一幕,瞳孔驟縮。
不是巧合......絕對不是!
這林川不僅敢在他訓話時公然打呼,被打後毫發無傷,居然還一臉享受,仿佛......在享受他的怒火?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感如毒蛇般纏上心頭。
他是藥園主管,執掌百名雜役生殺予奪,何時被人如此輕視過?
一個煉氣三層的廢物,竟敢用睡眠嘲諷他的權威?
“反了你了!”趙德柱雙目赤紅,聲音嘶啞,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怒吼,“來人!拿鞭子!今日不抽你三十大板,我趙字倒著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