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寧笙傷勢極重,傅言安令人將她送進醫院後,就再沒出現過一次。
門外,護士小聲議論著:
“那個男人好帥啊,對他老婆真溫柔,他們相差得有十歲吧?原來真愛真的無關年齡。”
“是啊,你看505這個,渾身是傷也沒人來看。”
江寧笙扯掉輸液管,扶著牆一步步朝隔壁走去。
果然,在VIP病房門外,她看到了傅言安。
他端著水杯,正小心翼翼地喂崔疏影喝水。
而崔疏影直直盯著他,撇了撇嘴:“言安,你怎麼跟醫生說我是你的妻子啊,沒大沒小。”
傅言安整個人瞬間僵住,目光閃爍道:“這樣說方便照顧你。”
崔疏影啞然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好,我也謝謝你,我的救命恩人。”
那個在商業上不可一世的、叱吒風雲的傅言安,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
而他真正的正牌妻子,靠在門外的牆上,無聲痛哭。
其實她也曾是個工作狂,獨立、堅強、隱忍,不比任何人差。
是傅言安在她父親病床前許諾,會愛她一生一世。
他也確實做到了。
她隨口抱怨句甲方挑剔,他就買下甲方公司,讓她做全職太太,在家數錢。
她撞見秘書打電話說要勾引他,他就辭退了全公司的女人,讓她放心。
以及她生氣他去應酬不回消息,是因為那天到了備孕的日子。
於是他在雪地裏站了一夜,想獲取她的原諒。
人人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傅言安卻主動給了她作鬧的資本。
而現在,他卻說他累了?
江寧笙聽著屋裏兩人打情罵俏的聲音,終於忍不住跑回病房,門關上的瞬間,淚水決堤,她哭得泣不成聲。
明明是他說愛一個人,就是要將對方寵成小公主,會哭會鬧會作,讓全京北的女人都羨慕。
為什麼說愛得很累的,依舊是他?
這幾天,江寧笙獨自在病房裏養傷,隔壁不斷傳來崔疏影的歡聲笑語。
傅言安半夜開車五十公裏為她買喜歡的燒烤,雜誌上的新款包包優先送到她手裏,請來當紅歌手單獨唱歌為她解悶……
那些曾經為江寧笙做的,現在都成了崔疏影的專屬。
再見到傅言安時,是傅父的祭日。
傅言安接她出院,打開副駕駛的車門時,江寧笙看見座位上放了一盒桂福蘭的糕點。
她眼眶不禁紅了。
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家糕點,從前她一生氣,傅言安都會排三小時的隊買來哄她。
“寧笙,做好你的傅太太,以後別再針對疏影。”
傅言安說這句話時,眉頭皺的很緊,仿佛給了天大的恩賜一般。
嗬。
江寧笙嘴角勾起淒涼的笑。
隻是這次,這盒糕點不為與她和好,而是讓她別“鬧”。
一路上,兩人相對無言。
走進傅家老宅,先入眼簾的是跪在冰冷石地上的崔疏影。
寒冬臘月,厚厚的雪高過腳踝。
崔疏影凍得麵目青紫,本就弱柳扶風的長相,此刻更讓人心疼。
江寧笙看著傅言安大步越過她,一把拉起崔疏影:“別跪了,跟我走。”
一旁上香的族長不樂意了,嗬斥道:“言安,你這是做什麼?身為前家主的妻子,應當守孝三年,祭日當天,在祠堂跪上一天一夜祈福。這是傅家的規矩!”
崔疏影輕輕推他,垂眸柔聲道:“言安,謝謝你。但,這就是我的命,你為了我,不值得。”
族長順著又添了句:“違背家規,革去家主之職。傅言安,你別忘了,現在的家主是你。”
場麵一片寂靜。
江寧笙死死咬住下唇,她緊盯著傅言安那隻牽著崔疏影的手,不讓眼淚流下來。
她也想知道,傅言安會怎樣選擇。
她比誰都清楚,當初傅言安為了爭奪繼承權,付出了多大的代價,甚至,連他創業的初始資金,都是她父親給的。
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在油燈下顯得分為冷硬。
他沉默了幾秒,薄唇輕言:“那就讓寧笙跪吧。她是我的妻子,替疏影……替小媽,也跪得。”
組長摸著胡子,思索一番:“寧笙是現任家主的妻子。按家規,確實跪得。”
“好。”江寧笙扯了扯唇,“那就如你所願。”
夜色深深。
寒意順著膝蓋往上鑽,像無數根冰針,密密麻麻地刺進江寧笙的骨血裏。
她答應得如此爽快,不為傅言安。
而是為那個曾經待自己如親生閨女的傅父。
她指尖凍得僵硬,狂風卻依然不加憐惜地往她身上砸。
在她意識模糊之際,祠堂外傳來女人哭泣的聲音。
不久後,又戛然而止。
“疏影,他已經去世一年了,你到底還要為他哭多久?”
江寧笙心裏一疼。
是傅言安!
他在嫉妒。
崔疏影從大哭轉為小聲抽泣:“言安,你私下不許叫我名字,我是你的小媽——放開我!你!你無理取鬧!”
門外,傅言安不顧崔疏影的掙紮,將人打橫抱起往房裏走去:“你身體沒好全,就算想哭,也等好了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