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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情溯情
奕淺

連環

嬴駟所料不差,關內侯親自上門的原因一是要他盡快查出朝賀刺殺事件的真相,二是對他近來“寵幸”魏女提出不滿。

這些老生常談的東西,嬴駟一早就知道是誰反複提及,便道:“公叔之意,寡人明白,今日也和昭文君說了,但昭文君的意思是低調處置。”

“低調?這麼大的事,怎麼低調?”關內侯怒道。

嬴駟便將魏國刺客的事同關內侯都說了,關內侯原本滿臉的氣憤也逐漸變成了左右為難之色,嬴駟見機道:“雖然是魏國不給麵子在先,還派出刺客在後,但畢竟兩國挨著,真打起來還是苦了百姓。況且秦國現在百業待興,國力是充實了不少,可還沒徹底穩固。岸門一戰多少也有些損失,魏國恨得緊,咱們秦國就更要防範。這次魏國挑釁,還請公叔千萬相信嬴駟,將來勢必一次還清,必定不會辱沒我秦國的顏麵。”

嬴駟說得信誓旦旦,關內侯亦不由心動。況且在兩國關係上,除非勢力懸殊明顯,否則確實不宜魯莽,秦、魏兩國拉鋸了這麼多年還沒分出勝負,也是因為秦國絕地逢生又穩紮穩打所致。關內侯聽嬴駟所言也不無道理,這一茬便先翻過去了,但又說起魏黠之事。

這是甘龍見不得嬴駟身邊有長久陪伴之人,他動不了嬴華和樗裏疾,就想著法除掉魏黠讓嬴駟吃虧。

偏生這魏女在嬴駟看來頗為重要,哪怕是關內侯親自上門,他也不會鬆口,隻是不好明著對抗,便好言勸說道:“公叔聽我說,這個魏女不是普通人。其一,她對秦、魏邊境的地形了解透徹,若不是她,寡人哪能那麼順利攻下岸門。其二,她深得昭文君喜愛,寡人是想借她之手,了解周室動向,畢竟是天子,還是要留心注意的。至於沉迷女色一說,公叔覺得嬴駟是這樣的人?”

聽嬴駟這樣說,關內侯亦覺得自己行為不妥,卻依舊勸說嬴駟道:“君上為人,老臣自然知道,秦國圖興,還望君上謹記先人教訓。朝政穩固最重要,多聽聽大臣們的意見總不會有錯。至於那個魏女,未免給君上招來麻煩,還是遠離為妙。”

嬴駟連聲稱是,這才讓關內侯安心離去。但他對甘龍插手自己私事這件事很是不滿,而這樣的消息,也多少飄進了魏黠耳中。

魏黠為此而心事重重,不比往日多展笑顏。

昭文君看在眼中,以為她和嬴駟分別多時,思念所至,便試探道:“不然,你跟我去洛陽吧。”

魏黠正替昭文君倒茶,猛然聽見這話有些無所適從,又打翻了茶盞,她收拾幹淨了才道:“昭文君抬愛,怕是民女不能去洛陽。”

“你喜歡鹹陽?”

魏黠默然,眼底的神色幾度變換,嘴周隻是無奈道:“隻是還有重要之事要留在鹹陽,如果將來能夠去洛陽拜訪,還望昭文君能看在近來民女服侍的情分上,讓我進去討碗水喝。”

昭文君朗聲笑道:“得魏黠姑娘照顧,我很是感謝。隻是此番前來也沒有帶禮物,這塊玉佩是我喜愛之物,送予姑娘,姑娘若去洛陽,隻需出示此物,我必定開門迎接。”

魏黠捧過玉佩,如獲至寶,仔細將其收起。

昭文君不日離開鹹陽,但關於刺殺一事卻隱晦未談。這是嬴駟有意透露給昭文君的意思。昭文君雖為天子使臣,但如今周室衰微,如果得罪了哪個諸侯國都對自己不利,便隻有聽從嬴駟的意思,將此事化小,真真假假留給旁人去猜測。

魏黠得了嬴駟的準許隨隊送別昭文君,望著使臣隊伍逐漸駛離鹹陽,少女眉間的不舍也逐漸淡去,轉頭去看嬴駟時已經恢複了淡漠。

嬴駟也是一副孤冷的麵孔,帶人回了秦宮,隻留下魏黠一人。

魏黠站著,不去看嬴駟,任憑那少年君主用怎樣陰鷙的目光盯著自己,她都不曾說話。這樣無聲的對峙猶如一種酷刑,令魏黠的內心越發惴惴不安,也令室內的氣氛壓抑到了極致。

最終,魏黠咬著唇,擠出一句話:“多謝秦君。”

嬴駟繃緊了的麵容這才有些鬆動,但停留在魏黠身上的眼光依舊帶著餘威,問道:“作為對寡人的感謝,說些寡人想知道的事吧。”

“看守我的侍衛怎麼會突然不見了,這件事,秦君應該比我清楚。”

嬴駟合上眼,側臥去了榻上,支著腦袋,忽然擺出了一派安然悠閑的模樣,道:“接著說。”

“我對昭文君慕名已久,有了可以一睹其風采的機會,當然不想錯過。當時我跟著那些偷窺大典的侍從一起過去的,但是又怕秦君事後發現我離開了屋子而責罰,就趕緊又回來了。誰知我才走,就發生了刺殺,還倒黴得撞見了刺客。沒了。”

嬴駟早料到魏黠不肯說實話,也沒想要動刑逼供,他慢慢地睜開眼,打量著麵前的少女,問道:“陪著昭文君,可比陪著寡人好?”

“我和秦君各做各的,可沒陪過。”魏黠走去案前,重新玩起了十八,“就是因為秦君都這樣以為,別人就更要隨口汙蔑了。不是聽說,連關內侯都給秦君施壓了麼?”

“嬴華告訴你的?”

“秦君是準備和關內侯對著幹?”

嬴駟本還有些飄忽的目光頓時定住,再去看魏黠的時候又帶著濃重的猜忌,上前一把奪過魏黠手中的十八連環自己擺弄起來,道:“這東西能解開?”

嬴駟的默認令魏黠不由偷笑,即便嬴駟另有目的,但也令她開心了不少。

“別以為你違抗了寡人的命令,寡人還成全你,讓你去見昭文君,就代表寡人不會罰你。”嬴駟坐下開始解十八連環,“你去和奔雷待一段時間吧,寡人最近不想看見你。”

魏黠總覺得嬴駟的表情怪怪的,同樣是生氣,但和過去不大一樣,似乎沒那麼嚴重,又好像確實挺嚴重的。

“還愣著幹什麼?去啊,不得寡人的命令,就不能回來。別想著再到處走,會有人時刻看著你的。”

這樣的責罰已經嬴駟開恩,魏黠甚至不覺得這是懲罰,便立刻去了馬場。

不多日,嬴華入宮沒有見到魏黠,反而看見嬴駟一直在擺弄十八連環,便問道:“魏黠呢?”

“看馬去了。”

嬴駟看來平靜的表情卻不能掩蓋住他提起魏黠時的酸味,嬴華暗暗發笑,上前道:“君上高招。”

嬴駟瞥了嬴華一眼,道:“聽不懂。”

“甘龍攛掇著關內侯向君上施壓,君上卻能接連化解兩樁事。第一,昭文君就這麼走了,但刺殺事件的真相卻成了謎。外頭傳的各種版本都有,卻沒人可以拿出真憑實據,這一出欲蓋彌彰可是比嫁禍給魏國更高明。而且這雲裏霧裏的結果究竟保護了誰,君上比誰都清楚。”

嬴華的恭維並沒有領嬴駟從十八連環上挪開視線,她便接著道:“君上將魏黠逐去馬場,還派人嚴加看守,看似是遠離了魏黠,堵住了關內侯之口,但派在魏黠身邊的,可是君上的親信護衛,這樣的待遇,我和二哥都沒有過呢。哎,一來防止魏黠被人嫁禍,二又以疏遠的名義進行保護,我們的君上做法還真是曲折。”

嬴駟將十八連環丟在桌上,故作生氣道:“你這玩意兒能解開?”

“能啊,二哥就解開了。”

“樗裏疾解開了?”

“對啊,花了五天。”

“他就解開了?”

嬴華覺察到嬴駟在提及樗裏疾時頗為怪異的神情,她心思一轉,道:“君上,我有一言,想和君上說。”

得到嬴駟默許之後,嬴華又有些猶豫,見那少年國君一直在等,她才一鼓作氣道:“二哥之前說要把此刻之事推給魏國並不是要給甘龍出手找借口。他也是想要幫秦國找個理由,正好魏國合適。他絕對沒有要和甘龍聯手,借這件事去害魏黠,也讓君上不痛快。”

嬴駟依舊把玩著十八連環,像是沒聽見嬴華所言,道:“寡人都玩了八天了……玩得辛苦,等得也辛苦。”

“君上吩咐的事,我沒有懈怠。隻要關內侯一天還留在鹹陽,我就一直盯著”嬴華遞上幾根竹簡,竹簡上都有字,卻不知究竟是什麼意思。

嬴駟研究著竹簡,道:“詳細說說。”

“君上猜的沒錯,甘龍和關內侯表麵上沒有太多接觸,但關內侯之子嬴壯和甘龍之子甘成私下卻頻繁接觸,兩個人沒事花天酒地,都是幌子。這竹簡上寫的,就是他們這幾天經常去的地方。”

“老甘龍說不動公伯就想拉攏關內侯。”嬴駟感慨道,“一把年紀了,不享享清福,還想著這些,確實是三朝重臣,有底氣。”

啪嗒幾聲,竹簡落在案頭,有些掉去了嬴華腳下。她拾起來,看著竹簡上的字,問道:“君上終於決定動手了?”

“動手?”嬴駟又拿起十八連環鼓搗了一陣,問道,“二弟五天就解開這東西了?”

稱為上的變化令嬴華稍稍放了心,她點頭道:“一天都不帶多。”

“這有意思了,寡人怎麼就解不開?”

嬴華上前拿過十八連環,笑道:“這叫當局者迷。”

兄妹兩都另有深意的目光有了交彙,嬴駟笑著從嬴華手裏拿過十八連環道:“小丫頭,有膽子挖苦寡人了。”

“這麼說,君上確實身在局中了?”嬴華興衝衝地追問道。

嬴駟再次故作深沉,開始解那十八連環,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公伯近來身體如何?”

“阿爹身體不錯,就是念叨著許久沒見君上了,想君上了唄。”

嬴駟停下手裏的動作,抬眼盯著嬴華,見族妹笑意盈盈,一副識得人心,心思玲瓏的模樣,他甚覺欣慰,笑容寵溺道:“你要是和二弟一樣是男兒身,我可不許你在家裏待著了。”

“不是男兒身就不能有作為了?”

“到底是姑娘家,再說公伯也舍不得……”

“當初可是阿爹請君上讓我跟著犀首一起鎮守鹹陽的。”

“那就是寡人舍不得。”嬴駟強辯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說好了,等你及笄之後,再行定奪,總不會讓你白吃秦國的飯,怎麼樣?”

“那還要好久。”

“所以我先考察你的能力,再決定將來派你什麼職責。”嬴駟又玩起了十八連環,見嬴華依舊站著,他道,“愣著幹什麼,讓你做的事可還沒結束呢。”

嬴華得令,立即離開了書房。

嬴駟看著嬴華那靈巧的背影,不由舒心一笑,但很快,笑容便被內心的那些複雜思緒所取代。少年秦君的臉上再度浮現出深重的憂愁之色,正如他手中的十八連環一般,環環相扣,欲解難解。

嬴駟低歎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張帛畫,畫上所繪,正是秦宮內宮的地形圖。他無聲看了許久,直到靈陽君終於現身,他才問道:“你以為如何?”

“這是從刺客身上找到的,究竟是誰給的,君上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夜遊症。”嬴駟嗤笑道,“她倒是機敏,會用這種借口。但是誰會信。”

“我隻有一言,此女危險,還請君上三思。”

“寡人對她很好奇,她對寡人也有用。”嬴駟將地圖收起,就此離開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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