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放棄他，你沒有機會

晚上，華燈初上。

顏乘一個人走在中央廣場上，漫無目的，從公司離開後她原本是要直接回家的，卻在路過這裏時突然讓司機停車。

她很累，身心疲憊。

放眼望去，璀璨的燈光將夜色下的北京城映得格外繁華，遠處幾座大廈白光爍爍，估計這個時候很多白領正在裏麵加班奮鬥，周邊有幾排酒吧，裏麵的燈光紅紅綠綠閃爍不停，來來往往的人流彰顯著這個城市永不停歇的節奏。

就這樣一個人走著，很慢，很懶散，又有些漫不經心。

經過音樂噴泉的時候，水花濺在了肩上，襯衣沒有遮住的地方，涼涼的，很舒服。

一個月前，她在這裏與夏雨默重逢，確切地說是她一個人的重逢，因為她既沒能向他表明心意，也沒有拿到他的任何聯係方式，除了那件被她當作寶貝一樣掛在家中的黑色風衣。

當天晚上又發生車禍，遇上冷漠自負的歐陽臣，在他家裏認識了李子豪，如果不是昨晚言薇薇自己說出他的名字，她到現在也不知道原來相處了五年的好閨蜜竟然也有喜歡的人，還是夏雨默和歐陽臣共同認識的人。

應該說，他是他們倆共同的朋友？而且跟兩人的關係都不錯。

畢竟一個是大學時就一起在學生會共事過的室友，這還是昨晚薇薇告訴自己的，而另一個則是他還可以自如出入家門的歐陽臣，像歐陽臣那樣冷傲的人，一般人很難進的了他家吧？當然除了自己那晚…

今天又見到了安妮，從早上初遇時的禮貌客氣到下午的變臉，還有她和歐陽臣的關係看似戀人卻又奇怪地隻像朋友，而且她好像很關心自己和夏雨默的關係…

深深地一聲歎息，沒想到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裏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

抬起疲憊的眼，突然一張熟悉的俊臉映入眼簾。

“李子豪？”顏乘失聲喊出他的名字。

李子豪站在前方，雙手插在褲袋，嘴角勾起弧度，一陣晚風吹過，將他額前的碎發吹向後麵。

他笑起來很有魅力，不管是顏值還是身材一點都不輸給歐陽臣和夏雨默，難過薇薇會偷偷喜歡他那麼久，看來她也難逃“色”關。

顏乘這樣想著，卻忍不住抿嘴笑了，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趕緊回歸正態。

“剛剛在想什麼？笑得那麼開心？”對方揪住她剛剛的淺笑不放。

“呃…沒什麼，就是突然間明白了為什麼薇薇會喜歡上你？”

李子豪微微一怔，笑容僵在臉上，眼中閃過茫然。

“你…知道她喜歡我？”略微低沉的聲音中帶著詫異，還有…遲疑。

上次見麵時顏乘還不認識自己，沒想到現在已經知道了言薇薇對自己的感情，而他也不過是昨晚才知道的這件事。

還是說這之前她也不知道言薇薇有喜歡的人？

“昨晚剛知道的，她很喜歡你。”顏乘正視他的眼睛，平靜的回答裏夾雜著疼惜。

望著對方遲遲沒有反應的臉，她突然想起昨晚薇薇哽咽著說出的那句話：為什麼我們都這麼命苦？喜歡上了兩個無情的男人臉上。

如果有一天夏雨默知道了自己對他的感情，也會像他現在這般不為所動嗎？

想到這兒，一股酸楚莫名湧上來，還有胸口處傳來的隱隱疼痛。

“她還好嗎？”許久，李子豪才問出這句話，淡淡的，冷冷的，沒有感情。

果然有錢人家的小孩兒都不會太重視感情，尤其不在乎自己不感興趣的人的感情。

“當然，薇薇是個樂觀的女孩兒，不會為不值得付出的感情浪費時間”顏乘故意提高了聲音，

“何況還有那麼多優秀的男生追她，我相信她一定可以遇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李子豪抬眼，怔住。

不會為不值得付出的感情浪費時間？她在為好朋友打抱不平，所以故意說話變味兒譏諷自己？

“顏乘，你是在生我氣吧？”一陣晚風吹過，再次吹亂他額前的碎發，眼睛微微迷離。

顏乘頓住，半許沒有說話。

她是在生氣，在為好朋友薇薇的感情付出打包不平，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又有什麼錯呢？連薇薇自己都承認一直以來是她一廂情願，他什麼也不知道，就像她偷偷喜歡著夏雨默，而那個男人卻毫不知情一樣。

如果有一天，夏雨默知道了這個世上還有這樣一個她默默暗戀他五年，那他會作何反應呢？

如果他跟自己說：顏乘，我不喜歡你，那她又該怎麼辦呢？

生氣嗎？可是他又沒有做錯什麼。

“顏乘，我一直都把薇薇當作朋友看待，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對我產生感情。”

“難道薇薇她真的沒有機會嗎？”顏乘追問，忍不住上前一步，滿臉期待，“薇薇她是那麼好的女孩兒，漂亮、善良、家庭好又有氣質，難道就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李子豪再次久久地凝視著她，直到一輪音樂噴泉結束才緩緩開口：“我不知道薇薇未來是否有機會，因為我現在對他確實沒有那種感情，但我知道…”

他頓住，微微皺起眉眼，眼瞼下垂：“顏乘你沒有機會，所以，放棄吧。”

顏乘抬眼，再次迎上他認真又深邃的雙瞬，在夜色與燈光的映襯下，他的眼睛裏盡是深意，那是顏乘完全看不懂的深意。

“我？”顏乘笑，肌肉有些僵硬，“你知道我對你沒有那種感情。”

她不懂，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望著那張無比認真的俊臉和眼底盡是深意的眼睛，她知道他沒有在捉弄自己。

他在很認真地和自己說話。

“放棄夏雨默，你沒有機會。”李子豪再次重複，聲音不高不低，但每個字卻如刀鋒般一道道刻在顏乘心口上，很疼很疼。

顏乘僵在原地，她聽到胸口有東西被撕裂，之後便是通向全身的麻木。

“相信我顏乘，放棄他，不要再迷戀他，如果放不下喜歡至少不要再去見他，離他遠一點。”

“為什麼？”簡單的三個字說出口，卻盡是哽咽，還有壓抑不住的顫抖。

此刻顏乘眼中噙滿淚水，隨時都會溢出，胸口沉悶的疼痛不停發作，她正在努力壓製。

對麵的人隻是靜靜地望著她，久久不回答，看著眼前這個拚命控製自己情緒的女孩兒他有些不忍，到底要不要告訴她事情的全部？

“為什麼？”顏乘再次追問，語氣卻控製不住地加重：“你又不是夏雨默，憑什麼這麼肯定？”

李子豪諾了諾嘴角，剛想說什麼，卻被前方不遠處的身影吸引住。

顏乘尋著他的視線方向望去，轉身，呆在原地。

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兒正東倒西歪地往這邊走來，長發垂在前方，擋住了她的臉，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白襯衫的高個男子。

是他？

顏乘瞪大模糊的眼睛，為了進一步看清男人的長相，抬手抹掉即將溢出的淚水，這次她真的看清了。

是他，夏雨默。

此刻他正停在白衣女孩兒身後不遠的地方，前方的女孩兒每走一步他都跟進一步，手裏還拿著脫下來的西服上衣。

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顏乘又驚又喜，完全忘記了身後還站著剛剛提醒自己要忘記眼前這個男人的李子豪，可就在她準備上前打招呼時，身體卻怔在原地。

走在前方的女孩兒突然仰起臉，長發順著滑向兩側，露出半張臉，醉意醺醺。

盡管女孩兒隻是露出了半張臉，而且在夜色和紫色燈光的映襯下其麵部特征不容易識別，但顏乘還是一眼認出她就是安妮，那個她白天見過的優雅得體的安妮。

突然，安妮身體猛地往一側傾斜，卻在即將著地的那一刻腰間被一隻大手接住，等她醉眼迷離地轉過身，才發現眼前的人這麼熟悉。

“雨默？是你嗎？”

醉眼迷離地撥開臉上的頭發，伸手想要去觸摸眼前這張臉，但手尚未完全貼上臉頰，就在一片不清醒中躺在了對方懷裏。

本能的衝動使顏乘想要上前，雖然她也不知道此刻上去是要做什麼，但等真正要移步時才發現腳下如灌鉛般沉重，一步也邁不開。

“安妮？安妮？”夏雨默輕聲呼喚，無盡的溫柔。

盡管隔著夜色和距離，顏乘還是看到了他臉上的緊張和擔心，那一聲聲的低喚傳入耳中如針紮般一點點將她刺穿。

他還是那麼在乎她，或者更準確地說：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也沒有放下過她。

驀然，顏乘感覺胸口正在被什麼東西狠狠撞擊，隱隱發痛，使她不敢呼吸。

待夏雨默抬頭的那一刻，才注意到前方還站著兩個人，他認出其中一個是李子豪。

望著顏乘佇立原地的落寞背影，李子豪上前幾步，徐徐說道：“這就是原因”。

顏乘久久沒有回應。

李子豪低眼看她，才注意到眼前這張臉上除了落寞和沉默再也覓不到其它，便又將視線轉向前方的一男一女。

“你們已經見過了？”許久，顏乘回應他，要轉身時才注意到他正站在離自己特別近的位置。

“上周，我約的他。”

提到“約的他”時，李子豪刻意提高了分貝，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前方擁著安妮的夏雨默臉上。

顏乘意識到他的刻意陳述，回眸看他，才注意到此刻他的眼底竟堆滿痛楚。

“你怎麼了？為什麼看上去那麼…痛苦？莫非…你也喜歡安妮？”說出這話時，顏乘已把心口提到了嗓子眼兒，難道他、歐陽臣和夏雨默都為這一個女人而癡情嗎？

李子豪收回視線，微微一怔，瞬間明白她誤會了自己，卻不由暗自驚歎：原來她是這麼敏感的人，竟能通過麵部神情看破自己的心事。

李子豪搖搖頭，幹澀地笑：“當然沒有，我一直把安妮當作妹妹，現在事情已經夠複雜了，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那真的徹底一團糟了。”

顏乘望著他，沒太聽明白，還想繼續追問什麼時卻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

“子豪，你也在？”

顏乘轉身，怔在原地，楞楞地看著已經來到身前的夏雨默，還有躺在他懷裏熟睡的安妮。

“嗯。”李子豪點頭，收起剛才的情緒，語氣放鬆，“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你還有安妮，她看上去好像喝了不少。”

“嗯，我剛才在酒吧裏遇到她，看她一個人在那邊喝了很多酒，不太…”夏雨默頓住，喉結滾動一下，看了眼懷中的安妮，眼底全是疼惜，“放心，所以就一直跟著她。”

說完望向李子豪，全然不顧前方還站著一個陌生女孩兒，或者說，他直接把她忽略了。

“雨默，你還是那麼在乎她。”

夏雨默低眼，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望向懷中人的目光裏萬千溫柔。

見他不做回應，李子豪幹笑，視線卻轉向身側的顏乘。

她站在那裏，臉上寫盡落寞，視線似乎是停留在夏雨默臉上，又似乎是在注視著他懷中的女孩兒。

“雨默，給你介紹，這是顏乘。”

突然，顏乘的肩被人搭上一隻手，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被李子豪攬入懷中。

她掙紮，想要脫離，卻再次被拽回去。

氣急敗壞之下，她想讓他放開自己，耳畔卻傳來熟悉又讓她微微一驚的聲音：“顏乘？你就是上次陪我一起在這兒唱歌的那個女孩兒，我記得你的名字。”

抬眼望去，發現他正望著自己笑。

那一笑，看在顏乘眼中，足以迷倒眾生，卻在視線不經意掃過他懷中女孩兒時，感覺胸口被刺痛驚醒。

“嗯，你好，我是顏乘。”努力擠出微笑以示禮貌，無奈嘴角肌肉僵硬的發麻。

“你們？”夏雨默不解。

望著眼前兩人，他們此刻的親昵程度足以說明兩人關係非同一般，莫非…離開的這幾年好兄弟又有了新的女友？

“我妹妹，和安妮一樣的妹妹。”

李子豪搶先回答，絲毫不理會此刻懷中女人望向他的驚愕，還有…憤怒。

“哦？妹妹？”夏雨默轉眼看她，一臉深信不疑。

“顏乘，子豪可不是一個隨隨便便認女孩子當妹妹的人，你一定是有某個地方特別吸引到他，所以才能成為他的妹妹。”夏雨默笑，不忘看幾眼懷中熟睡的女孩兒。

從剛才到現在，他一直這樣子抱著她，絲毫不感覺得累，也沒打算換個姿勢。

有那麼一刻，他真的很想可以一直這樣抱下去。

“我…”顏乘咧嘴，露處尷尬。

妹妹？是不是離譜的有些過分？

她也不過是第二次見李子豪，壓根兒沒想到今晚會在這裏和他相遇，說得更直接些自己和他根本不熟。

正當她糾結著該如何打破眼前的尷尬時，氣氛突然被一陣醉意濃濃的囈語打破。

“歐陽臣，你為什麼…這樣對我？我…那麼愛你…”

三個人尋聲齊齊望向安妮，隻見一顆晶瑩的淚滴從她眼角滑落，嬌豔的紅唇微微張開，人卻沒醒，繼續在夏雨默的臂彎裏沉睡。

李子豪和顏乘幾乎是同時將視線移到了夏雨默臉上。

隻見他依然低首望著懷中人，眉頭緊蹙，眼裏彌散著深不見底的痛楚，還有隨時會溢出的深情。

許久，李子豪開口，打破了這片沉寂。

“雨默，要不我還是給歐陽臣打電話吧？讓他來…”

“我會送她回家。”聲音平淡如往常，卻是無法質疑的堅定。

“可是…”

“子豪，你在擔心什麼？” 夏雨默抬眼，目光堅定，“安妮曾經也是我的女朋友，現在依然是我最愛的人，我不會再讓歐陽臣傷害她一分一毫。”

一字一字地說完，如同一顆顆珠子墜地，堅定有力。

顏乘愣愣地站在原地，望著他，眼睛漸漸濕潤。

剛剛他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真真切切，心口處的撕裂也痛得真真切切。

低頭望一眼懷中女孩兒，夏雨默沒再多說一個字，轉身離開。

李子豪怔在原地，望著他一步步走遠，直到消失在夜色裏。

許久，才回望被自己強行攬入臂下的“妹妹”。

她哭了，哭得悄無聲息，卻麵目全非。

他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她，無須再告訴她事情的全部，剛剛的一切就已然讓她明白：她永遠等不到那個人，夏雨默。

情不知所起，卻一往情深。

不知是誰先寫了這樣的句子，卻讓李子豪感覺無比適合眼前這個正無聲哭泣的女孩兒，也同樣適合剛剛離去的男子，還有他懷中的女孩兒。

當然，好像也很適合言薇薇，還有他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顏乘的情緒才稍稍回穩，移開他的手臂，抬眼，不見底的絕望和呆滯。

這是他曾經也有過的絕望，記憶悠然飄向某個時刻，心猛地狠狠疼了一下。

“子豪，謝謝你，我知道你是不想讓我受到更大的傷害，所以才讓我放棄，放心，我會忘記他。”

她故意把每個字說的輕鬆自然，同時拚命抑製住隨時會奪眶而出的眼淚，卻還是在說出“忘記”時淚水嘩然落下。

“顏乘…”李子豪試圖上前要安慰她些什麼，卻被她猛然舉起的右手製止住。

她不喜歡在別人麵前哭，所以趕緊咬住下唇，試圖用疼痛讓自己恢複理智，隻是剛剛的淚痕還未幹透，下一波淚水又嘩然滑過臉頰。

這一次，李子豪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突然，一滴殷紅的鮮血從她嘴角溢出並瞬間彌漫四周，但顏乘卻絲毫沒有痛的知覺。

這一刻，沒有什麼東西能比心底的絕望和撕裂更讓她清醒。

五年，終究一場夢。

不知過了多久，又一陣涼涼的晚風吹過，才讓她稍微清醒。

終於差不多可以講話時，顏乘伸手擦去兩邊的淚痕，擠出一絲微笑：“子豪，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再見。”

說完，顏乘快速轉身，不讓他看到再次掉下的眼淚。

望著她瘦弱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李子豪陷入了深深的自責。

他原以為讓她遠離夏雨默就是對她最好的保護，卻沒想到這麼殘忍地傷害了她。

他親手毀滅了她的夢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