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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年代生活年代
王祥夫

第 四 章

第 四 章

史小梅這幾天總是心神不寧,她品 嘗到一種從沒經驗過的愉悅,或者可以說是一種快樂。身子都好像變輕了,像是時時刻刻要飛起來,史小梅的丈夫吳偉奇怪史小梅這幾天怎麼總把衣服一件件拿出來比來比去。

“第二個春天來了。”老吳說。

史小梅隻是笑。

史小梅這時又在試一件去年買的呢大衣,駝色的呢大衣袖口上鑲著一道黑綢條兒,領口上也鑲著一道黑綢條兒。史小梅從來都不怎麼注意衣著,但忽然,她發現自己的衣服不是這兒別扭,就是那兒別扭,沒有一件合意了。史小梅找衣服,正好也順便收拾一下衣櫃,滿床都是花花綠綠。

老吳躺在廳裏的三人沙發上看電視,電視裏正在演《鳥巢》,一共八十集。

“怎麼可以這樣?”史小梅麵對著大衣櫃的鏡子臉紅紅的問自己。

“你像不像個壞女人?”史小梅輕輕拍拍自己的臉。

到了學校,這幾天史小梅總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別人以為史校長在屋裏用功、寫東西,或備課,都自覺不去打攪。自然沒人會知道她呆坐著一次次回想那天晚上的事。一次次回味那天晚上每一個讓她心動的細節,就像電影局的幹部在審查進口片子一樣反反複複去想那天晚上自己和靈文的事。史小梅又像電影演員在欣賞由自己拍的一部片子......

那天史小梅在辦公室外間靜靜地站了好久好久,腳都有些涼了。

外邊的落葉嘩嘩嘩嘩地往窗子上落。

“劉靈文,劉靈文,”後來她試探著在外間低低地叫了兩聲,然後就輕輕走進了裏屋,站在床邊了。

“劉靈文,劉靈文,”聲音是小的,焦灼的,有些微的顫抖。

“你醒醒,醒醒......”史小梅彎下腰想看清靈文的臉,卻想不到自己的手在暗中一下子被靈文的手抓住。

史小梅給猛得嚇了一跳,真象觸了電流。

史小梅把手往外抽,靈文的手很熱很有力量。

“快回去睡吧。”史小梅覺得自己慌得已經不成個樣。

靈文不說話,把史小梅的手攥得更緊。

“回吧。”史小梅的聲音是軟弱無力的,身子卻不知怎麼也軟下來。

靈文的另一隻手從史小梅的身後繞過來抓定了史小梅的另一隻汗津津的手。

“幹什麼,幹什麼,”史小梅聽見自己說,聲音小極了,顫抖著,顫抖出一種微妙的渴求。

靈文聽懂了,勇敢起來,這顫抖對靈文來說是太熟悉了。

靈文什麼也不說,靈文的臉也在發燒,他在暗中把史小梅的身子往自己懷裏拉,拉過來,然後靈文的另一隻手把史小梅的臉扳到自己的臉跟前。史小梅便在暗中感覺到了靈文的那張嘴。靈文猛地把史小梅的下嘴唇吸住了,吸了一下,又吸一下,又吸一下......史小梅感覺到靈文的身體也用起勁來,她從沒有過這種驚心動魄的經曆,她的頭暈旋起來。這時床猛地響了一聲,倆人都給嚇一跳,同時靜了一下,聽聽門外,然後又動了起來。

靈文這次又用嘴去吸史小梅的上唇,吸得更有力,更猛,更動人心魄。然後靈文那張嘴分明又在暗中尋找史小梅的舌頭,竟一下子又給他找到。靈文的身子抽搐了一下,一條腿便試探著跨在了史小梅的身上。

這時史小梅的舌頭被吸痛了,她輕輕“哎喲”了一聲,推了一下靈文。

“疼。”史小梅小聲說。

靈文真正的欲望是這時候被一下子煽動起來的......

事畢,靈文滿身的大汗。他不要史小梅起來,他輕輕跳下床,在他自己的衣服裏找什麼?很快拿了過來,是手絹?他俯身給史小梅輕輕擦,又給自己擦。史小梅忽然體味到一種從末體驗過的溫柔,老吳好像從來都沒這樣做過。

史小梅在暗中把手慢慢伸過去......

天亮之後,靈文還在床上睡著,蓋著史小梅的那床學校配給的藍花緞子被。

已經起來的史小梅輕輕推推他,靈文像孩子一樣不要起來,把身子蜷起來。

史小梅輕手輕腳梳洗了,把門輕輕拉上然後下樓去跑步。

這時校園裏已經有了穿著運動衫的學生在跑步,水池邊有人在跳繩。食堂還沒開,早晨的空氣照例是清冽而充滿了腐爛的樹葉子味。初冬的晨霧讓四周變得一片朦朧,史小梅慢慢跑出北邊的校門,她忽然覺得自己很振奮,忽然年輕了,她跑出校門,穿過北邊校門前的那片小楊樹林,然後來到了湖邊,湖上迷漫著不知深淺的霧氣,白蒙蒙的,有黑色水鳥在白茫茫的水麵飛,落下去,一個黑點兒,又落下去,又一個黑點兒。

“啊啊啊啊。”史小梅忽然對著湖麵喊了兩聲。

湖邊的小樹林已不複一派金黃,葉子差不多已經落光了。

劉靈文的身體怎麼會這麼好?史小梅一邊喊一邊想。

“你趁著別人吃飯離開。”史小梅臨出門時關照床上的靈文,但這時站在湖邊她又怕靈文走掉。

史小梅隻在湖邊站了一小會兒,又返身跑回了學校,回了辦公樓,走廊裏沒有人,走廊裏有夜裏被風吹進來的落葉,學校的班車要八點半才能來,看看走廊裏沒有人,史小梅很敏捷地開了門。

靈文已經醒了,在床上躺著,光著結實的上身,笑咪咪地看從外邊進來的史炎梅:“你跑步去了?”

靈文在抽一支煙,把煙灰一點一點磕在枕邊的報紙上。

史小梅忽然朝靈文輕手輕腳走過去,把臉朝靈文俯下去,一下子把靈文的頭摟住。

“又來了,又來了,”靈文笑咪咪地說,把嘴湊過去,迎接史小梅的嘴。

史小梅忽然有些害羞,羞的像個小姑娘。

兩個人竟然有才認識的那種感覺,以前的日子不知是怎麼過來的,專門為了等這天的到來?

“你起吧。”史小梅親昵地對靈文說。

“我要不起呢?”靈文又在史小梅嘴上親了一下,笑咪咪地說。

“那你就別起,跟你我什麼都不怕了。”史小梅說。

靈文“忽”地一下把被子撩開,跳下地穿他的黑色小褲頭。剛穿好褲頭,又一下躺到床上去:“好冷,好冷,”

史小梅就又笑咪咪湊過去。

靈文張開雙臂一下子把史小梅摟緊。

“我就是死了也行了。”史小梅感慨地說。

“我給你穿襪子吧。”史小梅說。

“好。”靈文把腳伸給她。

史小梅給靈文穿襪子,她發現靈文的腳脖子上有塊兒小疤,輕輕摸了一下,“怎麼弄的?”史小梅問。

“我也忘了。”靈文說。

靈文看著史小梅給自己穿襪子,忽然想笑,眼前這個女人,昨天還是個校長,今天竟實實在在是個女人了。

史小梅去打了飯。

靈文起來。用史小梅打的水洗了臉,又用史小梅的牙具刷了牙。

史小梅忽然覺得自己的膽子大的實在可以,這時學校的班車還沒來,靈文便和史小梅坐在一起吃早飯。油條和豆漿,還有調了香油的“棺材板”,倆個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吃出無窮的意味。隻是史小梅覺得自己極沒胃口。

“你的拖鞋太小,”靈文把腳上的拖鞋抬起來給史小梅看看,一跳一跳過床邊把自己的皮鞋換了過來。

吃完飯,下邊車響,班車來了,史小梅忙把門打開。

“你就坐在沙發上,”史小梅說。

靈文就坐在沙發上,在抽一支煙,沒事一樣。

走廊裏有了腳步聲,史小梅忽然又跳起來親了一下靈文,然後又坐回到她的辦公桌邊去。這時要是有人過來,會以為他們在說話,在談正經事,況且門還開著。“我比他大九歲,”史小梅看著靈文,心裏忽然又這麼想,感到某種痛苦。

這天一上午史小梅都心神不寧。又興奮、又痛苦,時時想著靈文在做什麼?眼裏全是靈文,靈文的手、靈文的腳、靈文笑的樣子,上嘴唇微微朝前撅,稚氣可愛而又性感的樣子,“劉靈文現在在做什麼?”她腦子裏被興奮弄的隻有這麼一個念頭。中午,她突然心血來潮要了小車。她讓司機周師傅把車開到城裏去,卻隻為給靈文買一雙白運動襪。

周師傅在車裏抽著一支煙等著,以為她去買什麼重要的東西。

隔天,靈文中午又過來,中午的時候走廊裏人多,誰去誰的屋子一般不會引起人們太多的注意,這時外麵又刮著大風,落葉滿天飛舞。一進門,兩個人便一下子抱在一起。他們又上床去,有說不盡的風情。飛舞的落葉“嘩嘩嘩嘩”打著窗,在他們倆人看來有說不盡的詩意。接下去的中午很寂靜,走廊裏偶爾傳來“啪啪”的下棋聲,是那位治學嚴謹的陳老師和那位自私討厭總講不好課的金老師在下棋,陳老師已經編好了一本書,書名是《五代詞選》。

金老師卻隻會種菜,扁豆、蘿卜、倭瓜,是學校南牆那邊碧綠的一景。

靈文現在是史小梅的一個寶,怎麼也看不夠,起起伏伏之後,他們都在汗水中平靜下來,史小梅忽然發現靈文的一個大拇指甲留得很長。

“留這麼長不好看。”史小梅說:“像個南方人,你又不老吃螃蟹。”

“我要你給我剪。”靈文把汗濕濕的手伸給史小梅。

史小梅便給靈文剪指甲,慢慢慢慢地剪,幾乎像是剪了一個世紀。

史小梅內心忽然又很痛苦,那個聲音又忽然在她耳邊說:你比他大九歲,你比他大九歲,你比他大九歲......

這一天靈文離開史小梅辦公室時,史小梅執意不讓他穿自己原來那雙舊襪子,她非要讓靈文穿那天中午她給他買的那雙。

“我給你穿。”史小梅說。

靈文順從地讓史小梅給他穿,穿好,看看,動動腳趾,說:“挺好。”隻這麼一句話,史小梅便心花怒放。

靈文不在的時候,史小梅躺在床上常常把靈文的那雙舊襪子反來複去的看,象是看一件寶,又反來複去地聞。日後,那雙襪子就放在她的枕頭下。她奇怪自己怎麼居然會喜歡一個男人襪子的味兒?往後的許多日子裏,她中午午休時習慣把那襪子放到鼻子邊。

“真好笑。”她一邊聞靈文的襪子,一邊在心裏說,一邊不明白自己怎麼會這樣。

史小梅真的覺得自己變得年輕了,也注意衣著了,那天去買了一件蠟染風衣,穿給老吳看。

“是不是太顯年輕了?”她問老吳。

“還可以。”老吳看都沒看就說。

像許多中年男人一樣,總是不知道身邊的人幹什麼,有時候細細看看自己身邊的愛人,倒會嚇一跳,“怎麼長的是這樣?”

老吳的心全在電視劇上,那部電視劇《鳥巢》已經演到第五十二集了。

“別那麼吃大豆。”史小梅忽然對小妮說。

小妮把大豆一粒一粒拋起來,然後用嘴去接。

“小心掉氣管裏。”史小梅對女兒說。

“看這種電視劇可以學學長篇小說的結構。”老吳躺在一邊說。

家裏的這種平和的氣氛近一個時期常常讓史小梅覺得內疚,尤其是麵對老吳的時候,總覺得對不起他。

老吳人很瘦,胳膊是細白的,青筋是綠的。腳上的白尼龍襪總是被汗漚得爛黃,身上的西服總是穿的走了型。老吳對衣著從不講究,有錢隻喜歡買書,興趣又雜,愛動不動招一幫朋友來家喝灑,人雖瘦,有一次遊泳,是一九九二年“八一”,就在社會主義學院西邊的那個湖,學校裏好多人都去了,但沒有一個敢遊到湖的對麵,隻有史小梅的男人老吳一個人遊了過去。一個人慢慢慢慢就遊過去了,學校西邊的那個湖可真夠大,沿湖走一圈要用一天的時間。

那一次,史小梅覺得自己好象不認識了老吳。

老吳生活真是很隨便,常常圍著小圍裙就下去買小菜去了,一手醬碗,一手油瓶,不管別人說什麼。

史小梅最近常常一回家就搶著幫老吳做活。史小梅的女兒今年十四歲了,明年就要上中學了。

史小梅很痛苦很煩躁,回到家,她總是不能自製地想說靈文,對老吳竟一次次地說靈文,說靈文這個人怎麼怎麼好,怎麼怎麼孝順。老吳的興趣卻隻在電視劇上。“誰是靈文?”老吳想想,眼睛馬上又在電視上。

白天去學校,史小梅也忍不住想對人說靈文,當然聽她說靈文的是那個王會計。

王會計最近已學會了“探戈舞”,隻是跳起來一招一式有些怕人,象提線木偶斷了某根線。

“劉靈文真是大孝子,”史小梅對王會計說。

“真的?”王會計的眼睛便會一下子睜得大大的。

“我才知道他做那事全是為了他母親,他母親住院需要錢,現在老百姓真是住不起醫院了。”史小梅說。

王會計自然要感動,眼睛更睜得像甲狀腺,一手拿著水筆,報表也不造了:“真想不到,現在的人還懂的孝。”

“所以那事你一定給他保好密。”

“我是那種人?”王會計說:“別說是你的人,就是別人的人,我也不會做嘴不牢的事。”

史小梅忽然臉紅了一下。

“你怎麼看這種事?”史小梅問王會計。

“情有可原理不通。”王會計說。

王會計常常想把一句話說的很有水平,卻常常說得很不通。

史小梅笑了笑。王會計常鬧這種笑話,比如還常說什麼“所問非所答”這樣的話,讓人聽得莫名其妙。

“咱們一定給他保密好不好。”史小梅說。

“沒問題。”王會計說。

“不許對任何人說。”史小梅說。

“保證。”王會計說。

“有時候一句話會把一個人給毀了。”史小梅說。

“你這人心真好。”王會計說。

“救人一命勝造三級浮圖。”史小梅說。

“看上去劉靈文可穿得比誰都漂亮......”王會計忽然說。

史小梅知道王會計要說什麼:“他還穿點兒什麼,隻不過會穿。”這麼說著的同時,史小梅突然想到了什麼。

王會計新買了一條項鏈,這時就從領子裏拉出來要史小梅看。

項鏈是珍珠的,一粒粒有綠豆那麼大。

學校裏的女教員近一個時期都對項鏈感興趣。

“這種項鏈配黑色衣服最好。”史小梅說。

“你也買一條吧。”王會計說:“聽說戴這種珍珠項鏈脖子上不長皺紋。”

“我的皺紋多嗎?”史小梅摸摸自己的臉。

史小梅這天晚上跟老吳要的存折,說要取一千去訂一套大書,老吳自然同意,崐錢便取了出來。“訂一套大書。”史小梅頭一回說了謊,愛情的力量真是大得令人不可思議!

“訂什麼書?”老吳問史小梅。

史小梅居然對答如流:“《全古散文大全》。”

史小梅很怕自己再不能控製自己,很怕自己會拿上那一千元跑到靈文家。

史小梅總想自己和老吳的生活是不是太平常了,一九七八年他們雙雙從河南大學畢業,吳偉原來被分配到北京,完全是為了史小梅,老吳才到了山西北部的這個出煤的小城。這個小城春季風刮得真是怕人,小城的冬季總是寒冷而漫長,落盡葉子的道邊白楊每天夜裏總有樹枝被吹折落在地上。剛來這個小城的那年冬天,外號叫“抽屜才子”的老吳給他姐姐的信裏寫道:

這裏隻是風大,鄰居的一頭豬丟掉,第二天才發現被吹到了白楊樹上,風半夜刮起來的時候真可怕,像要把窗子一下子吹飛!我要用繩子把自己拴在桌腿上才行......

老吳供職的那家雜誌社在西門外的路邊,再過去往北邊一點就是這個小城唯一的動物園,早幾年,老吳坐在辦公室裏還能聽到那獅子的叫聲,這幾年卻聽不到了。老吳還去公園問過,公園裏的那個老頭對老吳說:“以前那頭早就老死了,現在這頭不會叫,因為是動物園裏生的。”為這事老吳很感慨。給小妮講了一次又一次,小妮怎麼能理解他的感慨,煩了,說:“什麼獅子不獅子!”

“時代變了,連獅子也他媽的不會叫了。”老吳對雜誌社的同事們說。

“聽說現在有的母豬連月經都不會來了。”雜誌社的小楊笑嘻嘻這麼說。

小楊是雜誌社的美編,很是風流,很招人喜歡,三十一歲還沒結婚。長得很帥,頭發留得很短,麵色很幹淨很白,住單位的一間房,屋子裏不放床,卻有一個大床墊,人進去可以隨便坐,小楊的衣著特別瀟灑漂亮,各種拖拖拉拉的牛仔服,到了夏天,他那雙大臭腳隻穿兩種鞋,一種是軍用高腰靴,一種是日本式拖鞋。小楊和老吳坐對麵。

小楊主張男人應該不結婚,“隻有這樣才能徹底自由。”小楊說。

“隻有這樣才能完成男人的起碼任務。”小楊又說。

小楊這麼一說,編輯部的其他人就笑,小楊說的“男人的起碼的任務”就是“好男日三 X。”

“我不結婚也不會自由,看這些爛稿子!”老吳說。

話雖這麼說,老吳幹工作卻特別認真,無論什麼稿子,總是那麼認真地看,還堅持回信,招得那些業餘作者絡繹不絕地來編輯部。“老吳你已後少招他們。”編輯部的同事被騷擾得有了意見。老吳和同事們相處的很好,工作還是愉快的,同事們在一起幾乎是無所不談,但最熱衷的話題和別處一樣,不是小道消息就是性,但似乎更喜歡談性,性幾乎是所有男性永談不厭的話題。

“隻有這事不漲價。”小楊說。

“你一星期幾次?”小楊問老吳。

“說別的,說別的,”老吳說。

“我一星期四五次。”編輯部小趙說,小趙剛結婚不久,一張小臉白白的。

老吳當下就吃了一驚,放下筆,看小趙,自己有時候一個月都來不了一次。常常想那事,但又怕那事。一旦做起來又總不如意。

“你身體不好,多睡會兒,”史小梅總這麼說。

“天天搞一次功能就會愈來愈強!”小趙的樣子像舉行講座:“雞巴這東西是越用越好使。”

“這倒有道理,用進廢退。”老吳是看過達爾文的《進化論》的。

雜誌社的工作是雜亂無章的,但時間總是充裕的,因為“社會主義學院”遠在城外湖邊,史小梅又總是披星戴月地出門回家,所以,老吳幾乎變成了家庭婦女。這又讓老吳很煩,老吳一直很想出去散散心,比如爬爬山什麼的。

“我煩死了,我都快成你老婆了!你要是大款我當你老婆還差不多,可你又不是大款”老吳對史小梅說。

“以後晚飯我來做。”史小梅對老吳說。

“等你?孩子吃完飯再寫作業要寫到下個世紀?”老吳說。

最近,史小梅總覺得自己欠老吳什麼。這個星期天,她突然上街去給老吳買衣服,襯衣、秋衣秋褲、襪子、短褲,還買了一雙真皮旅遊鞋,這很讓老吳吃驚,因為結婚十七年,史小梅很少管這種事,需要什麼,總是老吳自己去買。

“父親節還沒到吧?”老吳手濕淋淋的,他在洗衣服,看看那些東西。

史小梅笑笑。

“你最近怎麼了?”老吳問史小梅。

“瘋了。”史小梅笑咪咪說。

史小梅暗自檢點自己,是不是不注意之中有所流露?

“我晚上是不是說夢話?”史小梅問老吳。

“沒吧,沒聽你說。”老吳想想說:“不過你睡覺總打呼嚕。”

“不可能。”史小梅馬上說:“女人打呼嚕像什麼話?”

“女人就不可能打呼嚕。”史小梅又說。

“哪天我給你錄盤帶。”老吳說。

“不說夢話就好。”史小梅心裏說。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背著我?”老吳問她。

“我有了情人了。”史小梅笑著說。

史小梅愈這麼說,老吳愈不會往那方麵想,隻當是開玩笑。

這天上街,史小梅給小妮買了四塊金帝巧克力、一斤話梅、半斤牛肉幹、半斤幹魚片、一瓶果珍、二兩美國開心果。

“就這麼點點東西你猜花了多少?”史小梅問老吳。

“真了不得,五十多塊!”史小梅說。

史小梅打開窗子幫老吳把衣服晾出去。

窗台上,鋪著厚厚的落葉,天邊,好象有晚霞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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