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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夏燃夏
卜鳴

第一章 

生日宴結束後,唐寧走出餐廳的大門,夜風裹挾著白日未散的暑氣,吹散她身上空調的冷氣,她這才恍然嘗到了一絲夏天的味道。

身後的男生們追上來,邀她去KTV,唐寧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孩們。幾個女孩背過她,湊到一起小聲商量了一下,跟唐寧關係稍好的胡桃回頭訕訕地笑了笑:“我們想去附近吃個芋圓,你先過去吧。”

唐寧也想吃,但見幾人沒有帶她的意思,最終沒有開口。她被幾個男生推上了出租車,像是急不可待地將一顆成熟的果實拋進彩色的雞尾酒裏。

令人迷醉的色彩像KTV內震耳欲聾的嘶吼一樣讓唐寧感到煩躁。

歌沒唱幾首,酒卻被勸了幾輪,唐寧掃了一圈包廂,隻剩下平日裏喜歡跟在她身後諂媚的男生,瞬間索然無味。她借口去洗手間,出門給胡桃打了個電話。

“你們吃完了嗎?什麼時候過來呀?”

電話那邊安靜了幾秒,唐寧隱約聽到窸窣的聲音,就像剛剛背著她商量時一樣。

“我們不過去了,你們玩吧。”

唐寧其實有所預料,算不上意外,但酒氣讓她熱意上頭。

“你們早就商量好了吧,剛才散席的時候為什麼不直接說呢?”

電話那邊支支吾吾半天沒有回答,另外一個女生替胡桃接了電話。

“就是忽然不想去了,怎麼了?你非要所有人都眾星捧月圍著你轉嗎?那些男生都喜歡你還不夠嗎?”

對方還沒說完,唐寧就掛了電話。真沒意思,她自言自語地念了一聲,回了包廂。

還沒推門進去,就聽到裏麵的男生在背著她開黃色玩笑。也不知道在比什麼,有人叫囂著,說贏了的人今晚給她辦了。沒了別的女生在,這群人前顯貴的公子哥們便退去了那層紳士外皮,紛紛露出惡臭的本質。

唐寧站在外麵暗自嗤笑,虛偽。明明她跟這些男人中不止一個上過床,其中一個不久前還說想追求她,故作深情地送了她一對玫瑰花樣式的耳環,說她是他的小玫瑰。

果然有玫瑰參與的愛情都非常廉價。

唐寧本想就這麼一走了之,但回頭卻看到了唐嘉樂。

他站在距離她兩步之遙的地方,穿了一身簡單的白T牛仔褲,兩手插在口袋裏,斜靠著走廊的牆壁,見她回頭才慢慢直起身。

唐寧第一眼其實有些沒認出來,人一下子抽高到了一米八,跟過去的打扮也不太一樣。

小時候唐嘉樂長得有些奶,他媽總喜歡給他買一些襯衫、唐裝,來增加他成熟穩重的氣質。如今不再受父母的桎梏,裝束自然隨意了很多,那種少年柔軟的稚氣反而不見了,倒是多了幾分成熟男性的銳利。

唐寧其實很久沒見他了,大概有四年還是五年——自從升入高中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參與過她的暑假。

唐嘉樂沒提他何時來的,更不會說他剛才聽到多少,隻是說道:“你媽讓你早點回去。”

言下之意,他是來接人的。

如果不提她媽,唐寧或許就這麼跟他走了,畢竟在他們短暫的相處中,唐嘉樂沒有給她留下什麼特別糟糕的印象——也許,更大的原因是,她從沒在意過這個人吧。

不討厭,也沒那麼喜歡,特別是唯她父母馬首是瞻這一點。

“沒結束呢,看不見嗎?”

唐寧說著推門進包廂,正好與出門的鄭浩宇撞上。自詡小王子的男人,在看到他的小玫瑰的瞬間一愣,聽到身後沒能打止的玩笑,忙回頭衝裏麵喊了一聲。

“胡說什麼呢!”

看到唐寧的男生們忙住了聲,尷尬地找補。

唐寧不能回頭,隻好裝作羞赧地捂住了臉,小女生似的“哎呀”了一聲,軟化了僵硬的空氣。男生們找回了作為男性高傲的主場,這才哄著公主回到了他們包圍出的寶座。

鄭浩宇跟在唐寧身後,她一坐下就湊了過去:“剛剛開玩笑的,別當真。”

“為什麼不當真呀?”唐寧反問道,“反正我以後是要嫁給你們其中一個的。”

說好聽的叫青梅竹馬,門當戶對,說難聽的她就是這群世家子弟養的“童養媳”。

在座的大多出身書香門第,往上數三代都是文化界叫得上名的。唐寧家也算不上差,書畫協會裏姓唐的人,多半跟他家沾親帶故,可惜的是——他家隻有她一個女孩。

“女孩,終究是要嫁人的。”

這話她從小聽她媽念到大,直到這幾年才有了實感。她的成長在這群男人眼裏,不過是一朵花綻開了她的生殖器。

“那你想嫁誰?”鄭浩宇迫不及待的問。

唐寧故作羞澀地低下頭,心說反正輪不到你。

“狗吧。”

鄭浩宇沒聽懂,自以為是個梗。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我說我最近想養隻狗。”

唐寧挑起細眉笑了笑,鵝蛋臉頰上的酒窩裏藏著狡黠。

鄭浩宇在一旁看癡了,忙問道:“你想要什麼品種,我給你去挑。”

唐寧嫌他靠得太近,輕拂了一下他的臉,像是撒嬌又像是給了他一巴掌。

“不如就在這兒挑吧。”

她拿過話筒用力敲了敲,音響發出刺耳的鳴響,在場的人不禁朝她看了過來。

“你們現在誰給我跪下學狗叫幾聲,我今晚就跟誰走,怎麼樣?”

唐寧笑嘻嘻地說著,讓人分不出是玩笑還是真話。新開的歌沒人唱,隻有伴奏在空蕩蕩的響,沒人說話。

沒人敢第一個說話。

都是群慫貨。

唐寧的笑意冷了下去:“是沒聽清嗎?”

她起身將音響關了,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

“先到先得,比你們的比賽公平多了吧?”

安靜讓人不得不通過幹笑緩解尷尬,鄭浩宇小聲解釋:“那是開玩笑的。”

“你們開玩笑,我說真的。”唐寧抱懷向後一靠,抬起下巴,鐵了心不給他們任何台階下,“今天誰給我當狗,我就跟誰走。”

沉默,打哈哈,混淆視聽,卻誰也不肯卸下顏麵,在別的男人麵前給她下跪當狗。

唐寧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個個掃過去,越笑越冷。在床上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啊,舔得要死,恨不得給她當牛做馬。

“不開玩笑了,繼續唱歌吧!來來,喝酒唱歌!”

就在唐寧的示威即將再一次被淹沒時,有人推門走了進來。唐嘉樂不緊不慢地將手上的煙頭撚滅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正對麵的鄭浩宇愣了一下:“你誰啊你,走錯了吧?”

坐在沙發邊緣的溫遠認出了唐嘉樂,拉了鄭浩宇一把,解釋道:“唐寧他哥。”

鄭浩宇認識唐寧的時間短,不如溫遠這些從小跟唐寧玩到大的熟悉,還以為唐嘉樂是唐寧親哥,剛想跟著叫哥,就見唐嘉樂雙膝一屈,兩手著地,跪在了唐寧麵前。

“汪,汪,汪!”

原本好笑又荒唐的一幕,卻因為唐嘉樂目中無人的平淡和坦然,絲毫沒有讓人發笑的衝動,仿佛他不是跪在地上,而是踩在這些男人頭上。

叫過三聲,唐嘉樂從容地直起身,就這麼順勢兩手撐在唐寧大腿兩側的沙發上,問道:“現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人雖然是跪在她麵前的,但氣勢卻高過了她,唐寧感覺自己的心頭被抓了一下。

她下意識抿了抿嘴唇,鬼使神差地輕輕點了一下頭。

唐嘉樂這才站起身,用茶幾上的濕紙巾擦了擦手,上前握住唐寧的手腕,將人拉了起來。

“走吧。”

鄭浩宇後知後覺“哎”了一聲,唐寧這才回過神來。

“等一下。”

唐寧扯下耳朵上的玫瑰耳環,扔在鄭浩宇錯愕的臉上。

“去你媽的小玫瑰。”

唐寧很少當著這些人麵說臟話,他們裝紳士,她自然也要裝淑女。如今還裝個屁,都是些有色心沒色膽的慫貨軟蛋男。

她回頭瞥向唐嘉樂,見他臉上帶了些笑意,心中莫名惱火。

“不是要走嗎?給我開門!”

唐嘉樂沒說話,言聽計從的拉開門,做了個躬請的姿勢。

唐寧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而去,唐嘉樂依舊保持著來時的姿勢,兩手插在口袋裏,跟在唐寧兩步之遙的位置。

“出門左轉,車在後麵的停車場。”

唐寧瞥他:“買車了?”

唐嘉樂坦然道:“你家的。”

唐寧冷哼了一聲,她就知道。

“聽說你上大學了?考哪兒了?”

“江大。”

唐寧是個學渣,沒怎麼關注過大學,隻知道全國最高學府華大。

她揶揄道:“怎麼不考華大,是因為不想嗎?”

唐寧雖然對學霸有濾鏡,但也並不是唯學習論的人,她就是氣唐嘉樂一聲不響考去了其他城市。

唐嘉樂沒說話,按下車鎖,拉開副駕駛的門,唐寧便坐了進去。像是進了自己家,她毫不顧忌地脫下高跟鞋,光著腳盤腿坐到了椅子上,拉聳下肩膀鬆了口氣。

她自小不把唐嘉樂當個男人,更不在意什麼形象。雖然很多年沒見了,但是唐寧卻沒有什麼陌生感。

過去四年唐寧的世界依舊五彩斑斕,有沒有唐嘉樂都一樣。所以他的回歸更像是一直沒走,隻是她忽然回頭看見了他。

人長大了,在她心裏卻沒什麼變化,還是跟在她身邊的小狗。對別人很凶,對自己也不算親近,但聽她的話任她欺負。

唐嘉樂從後座取過一個袋子,拿紙巾擦了擦下麵的水跡,然後遞給了唐寧。

“什麼啊?”

唐寧打開袋子,發現裏麵還套著一個袋子,袋子上是某家芋圓的標誌,大概就是胡桃他們說的那家店。

她瞥了一眼唐嘉樂,後者沒解釋,她也沒問,但隱約猜到他大概早就等在酒店外麵了,隻是她出門時沒看到,就一路跟到了KTV。

唐寧想把最裏麵的盒子拿出來,被唐嘉樂按住:“就套著袋子吃吧,別一會兒弄一車,黏糊糊的,我還要去洗。”

唐寧不滿地撇了撇嘴,洗個車怎麼了?她偏要取出來,氣呼呼地把袋子甩給了唐嘉樂。

“都不冰了。”

唐寧嫌棄地攪動著盒子裏的湯水,挑三揀四。可惜唐嘉樂不吃她這一套,不知在手機上查找什麼,頭也不抬。

“不想吃就扔了。”

他說著開門下車,伸手要去接她的盒子。唐寧護食一般側了側身子,大口吃了起來。

“你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唐寧吃完一盒芋圓,心情好了很多,果然甜食讓人快樂。

其間她媽打來電話,問她見到唐嘉樂沒有,唐寧故意說沒有,讓她媽去找唐嘉樂麻煩,提醒他快點回來。

掛斷電話才發現耳朵有些疼,屏幕上蹭了一片血跡。

她在後視鏡上照了照,應該是剛才摘耳環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她痛感比常人弱,這點小傷並不算什麼,平時隻要不發炎就放任不管,但別人看來可能有些恐怖。

唐寧想了想,唐嘉樂該不會給她買藥去了吧?她拿手機搜了一下,附近還真有家藥店。

從小學開始,就不乏異性給她獻殷情,唐寧司空見慣。但唐嘉樂不一樣——小時候他的確因為她父母的緣故討好過她,但一切終結四年前的暑假。

那天下著暴雨,他打著一把黑色的傘,卻還是被淋得狼狽不堪。雨聲太大,她甚至沒能聽清他之前說了些什麼,隻聽到最後一句。

“我終於可以甩掉你了。”

這大概是唐嘉樂在她記憶裏留下的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她那時才意識到,唐嘉樂是討厭她的。

仔細想想其實也算不上意外,唐嘉樂雖然名義上是她的堂哥,但家裏人甚至整個世家圈子都清楚,他不過是她的“看門狗”。

這種角色似乎應該隻存在於封建社會——古代皇室或者大戶人家,從窮親戚裏挑選最優秀的那一個來陪自家孩子讀書,說是“陪讀”其實更像是仆從。

從她八歲開始,每一年的暑假,唐嘉樂都會被父母安排到她身邊,看著她學習和畫畫。但那時候唐嘉樂也才十歲,長得白白淨淨,像個小姑娘,還沒她個子高,怎麼可能管得住她?

於是老師打罵落在他身上,父母責備也由他頂鍋,唐嘉樂不止被她呼來喝去,還會被其他一起讀書的紈絝子弟戲弄。

那時候她最常對他做的,就是扮鬼臉嘲笑他:“我又甩掉你了!”

完全沒想到有一天,唐嘉樂會將這句話如數奉還給她,然後消失了四年。至少這一次重逢之前,唐寧都認定唐嘉樂是討厭她的。

畢竟沒有男人樂意給一個女人當狗,特別還是不喜歡的女人。

但此時此刻,唐寧看著丟在駕駛位上芋圓盒子,心思一動便收不回去了。她拔掉車鑰匙下了車,尋著手機上的地址去找人。

快到藥店的路口,唐寧果然看到了唐嘉樂。他靠在人行燈下抽煙,身邊還有一個女孩湊在他身邊操作手機,還時不時抬頭詢問他什麼。末了,女孩將手機遞給了唐嘉樂,躬身點頭說了句什麼,唐嘉樂搖了搖頭,就將手機收回了口袋。

唐寧站在馬路對麵,安靜的看完這一幕,扭頭就往回走。

難怪半天不回來,原來在路上撩妹啊。這麼順利就要到了電話,看來是個高手呢。

也是,四年太久了,暑假太短了,誰知道唐嘉樂長成了什麼樣的人?也許他骨子裏跟那群男人是一丘之貉,隻是對她沒興趣罷了。

唐嘉樂回到停車場,唐寧還坐在車裏吹空調,像是什麼都沒發生。

他將袋子裏的碘酒棉簽遞給她,唐寧瞥了一眼,沒有絲毫感動,隻是說道:“要是怕被我媽問責,你直接幫我處理吧。”

唐嘉樂沒反駁她的說法,拿酒精濕巾擦幹淨手,就取出棉簽幫她處理耳朵上的傷口。

“另一邊。”

“右邊沒事。”

唐寧偏過頭不想理他,卻還是被唐嘉樂扶著後首,強行扳正腦袋檢查了一下。

他手掌寬大有力,唐寧不得不側身向他,才能配合他的姿勢。唐寧感覺到他身上的熱氣,是不該有的曖昧溫度。

唐寧心裏有些不服氣,順勢卸力靠在了他的胸口。

“走吧,去開房。”

還沒聽到唐嘉樂的心跳,就被他扶著肩膀推開了。唐嘉樂隻當她在說笑,唐寧卻沒笑。

“剛才說好的,誰贏了我今晚就跟誰睡。”

唐嘉樂將人按回座位裏,拉過安全帶扣上,才避重就輕地說了一句:“我是你哥。”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把唐寧逗笑了:“一個遠房親戚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便宜哥哥’?說真的,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你個子還沒我高,說不定真實年紀也比我小。”

唐嘉樂不理她的嘲諷,點火開車,甚至還嗆了她一句。

“你是想讓我叫你姐嗎?大姐?”

唐寧氣結,白了他一眼。

雖然她爸媽沒明說,但唐寧能感覺到,唐嘉樂多半是被收養的。因為憑她那個遠方親戚的長相,根本生不出像唐嘉樂這麼好看的兒子。

唐寧的眼神一點點從唐嘉樂的臉上向下滑,凸起的喉結,寬闊的臂膀,以及剛剛炙熱的胸膛。雖然看著身形清瘦,但衣服下麵顯然不是弱不禁風的身體。

她從不否認自己好色,特別是對成熟男性的偏愛。所以小時候對唐嘉樂沒什麼感覺,現在被吸引也不奇怪,畢竟他確實長大了。

但讓人掃興的是,他的外表改變了,對她的態度卻沒變。

“你這次回來做什麼的?”

唐嘉樂也不藏著掖著:“陳老師要收三代弟子了,所以你媽安排了你暑假去見他,我也想去爭取一下。”

唐寧皺了下眉,她其實多少清楚,當初唐嘉樂願意忍受她,是因為他家裏提供不了最優的教育資源。而她從小上名校,跟名師,寒暑假還有各種昂貴的課外班和一對一的大師交流輔導。

“你不是考上大學了嗎?”

“我學的金融。”

“哈?”

唐寧不能理解,那小時候豈不是白跟她蹭了那麼多課?唐嘉樂雖然不如她,但畫的並不算差,至少比起剛剛KTV裏那群紈絝子弟,多少有些天賦和毅力。

“你手斷了?”

唐嘉樂無語,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糾正道:“學這個沒錢,我想跟著陳老師出國。”

過分的坦誠讓唐寧感到些許不適,小聲罵了一句:“貪得無厭。”

唐嘉樂當做沒聽見,畢竟唐寧永遠不會懂,她一帆風順的生活是被多少金錢支撐起來的。

他將唐寧安穩送到了家。還是老地方,華城寸土寸金的西子湖邊,不過六棟聯排別墅,唐寧家就占了兩棟,連通著她爺爺奶奶家。

唐嘉樂十六歲以前常來,隻被母親送來過一次認門,後來牙還沒換完,就已經學會自己坐公交到小區門口,然後走二十分鐘走到唐寧家。

如今開車三分鐘就到了,快到他有些恍惚,不知道過去那些日子到底怎麼熬過來的。他擅長遺忘痛苦,於是此刻回想,腦海裏都是他進門換鞋,唐寧穿著一身漂亮裙子下樓的一幕。

每一條裙子都不一樣,都很好看,他竟然隻記得這件事。

唐嘉樂將車穩妥停入車庫,唐媽胡悅已經在側門等著了。先前送唐寧去酒店的司機隻帶了禮物回來,被她大罵了一頓,這才委托剛回華城的唐嘉樂去接人。

胡悅對唐嘉樂的回歸感到非常滿意,畢竟高中三年她再沒找到第二個能看住唐寧的人,導致唐寧早戀不斷,沒少讓她操心。好在唐寧也挑剔,交往的男生都知根知底,沒惹上什麼不三不四的男人。

胡悅對著唐寧嘮叨了幾句,就催促著她進門,快要到洗澡睡覺的時間了,熬夜對皮膚不好。

唐嘉樂將車鑰匙交給胡悅,偶然瞥見唐寧的背影。唐寧喜歡一個日本品牌的裙子,這家設計師喜歡在夏季款裙子的後腰露出一小塊,剛好能看到淺淺的腰窩,美妙的少女之眼。

他的眼神隻隨著她走了一秒,就很快收了回去,快到胡悅來不及捕捉。

“幾年沒見,長成帥小夥子了啊。”胡悅笑了笑,卻沒急著邀請唐嘉樂進門,“長這麼帥一定很多小姑娘喜歡吧,談朋友了嗎?”

唐嘉樂也禮貌地笑了笑:“嗯。”

“真的呀?哪裏人?”

“學妹,江市本地的。”

胡悅“啊”了一聲,然後點了點頭,才故作後知後覺讓開過道請唐嘉樂進去。

“我也是,在這兒就急著聊起來了,快來家裏涼快涼快,喝個飲料再走。”

她說著就去了廚房,原本該上樓換衣服的唐寧卻故意慢了一步,站在三階樓梯上沒動。唐嘉樂路過時,唐寧回頭瞥他,冷笑了一聲。

“有女朋友還當街要人家女孩電話?”

唐嘉樂愣了一下,他遲疑的太明顯,反倒是提醒了唐寧,她這麼說不就暴露了自己去找他了嗎?

比她更快反應過來的人先給出了答案:“那是附近學校的學生在做期末作業,讓我幫個忙,我操作太慢就把手機交給她弄了,沒留電話。”

唐嘉樂抬頭看著她,像是在探究什麼,唐寧惱羞成怒。

“你跟我解釋什麼?關我什麼事?”

明明是她先越界的,唐嘉樂也有些生氣,但還是習慣性的垂下眼不再爭辯。

大概是站在台階上的緣故,視角一變,唐寧的記憶也跟著錯頻,有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她也是如此蠻不講理,唐嘉樂就這麼低著頭,她隻能看到他又黑又密的睫毛像一把傘,將自己所有的情緒遮了起來。

難怪一直對他沒什麼印象,她一直欺負他,他卻好像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唯一一次就是那場暴雨,他抬起傘對她說:“我終於可以甩掉你了。”

唐寧想了想,小聲地飛快說了一句:“錯怪你了,對不起。”

等唐嘉樂抬起頭,她已經上了樓,拖鞋在樓梯上發出噠噠的響聲,逃也似的。

唐寧洗完澡,換了睡衣下樓,唐嘉樂還沒走。胡悅看到她,便說道:“都商量好了,明天小樂來接你去機場,你爸上午有個會要開,我等他一起晚點過去。”

胡悅早就跟唐寧打過招呼,說她陳伯伯在雲南大理采風,讓她暑假過去學習一下。陳子千是她爺爺的摯友,享譽國際的國畫大師,小時候指導過她幾次,但算不上正式弟子,所以這次大老遠下鄉求學,顯然意義非凡。

“你東西收拾的怎麼樣了?別帶太多,那邊什麼都有。”

胡悅為了唐寧,專門在大理包了一家高檔民宿,有人按時打掃送餐,完全不用他們操心。所以她打算待幾天就走,把監督唐寧的活兒交給唐嘉樂。

唐寧早就在收拾了,她還挺想去大理的,但前提是沒有唐嘉樂。

“你們全安排好了,也不問問我的計劃嗎?”

胡悅覺得新鮮,她女兒素來是個沒譜的享樂主義,別說計劃了,不半路撂攤子就不錯了。

“意思你有?”

“有啊,我要跟男朋友約會呢。”

一直默默喝可樂的唐嘉樂,此時忽然抬頭看了唐寧一眼。

唐寧注意到了,挑釁似的衝他挑了挑眉毛,卻不想唐嘉樂不應戰,又把眼皮垂了下去。

胡悅倒是無所謂唐寧約會,她也不是什麼封建媽媽,漂亮姑娘就該多試試,挑挑選選才能提高眼光,找個好男人。

“又是哪個?”

唐寧想了想,鄭浩宇先晾著吧。

“還沒定呢。”

“那等暑假過了再定吧。”

胡悅就知道唐寧隻是說說,她站起身,打算送客了。

“那就這麼說好了,下午三點飛機,時間你們自己安排。”

唐嘉樂將最後一口可樂喝完,點了點頭。唐寧出於禮貌,跟在胡悅身後送人出門。臨走前,唐嘉樂回頭故作自然地問了唐寧一句:“你電話還是那個嗎?”

唐寧“啊”了一聲,當然不是,但她不說。

唐嘉樂走後,胡悅才在唐寧光裸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以示懲戒。

“怎麼穿這樣就下來了?”

唐寧揉了揉肩膀,委屈道:“穿著內衣呢,又沒什麼。”

胡悅從不覺得會有男生不喜歡她家唐寧,唐嘉樂也不例外,但好在他有自知之明。

“都不是小孩子了,男女有別,該保持的距離要保持。”

唐寧笑了一下:“他不是我哥嗎?”

“你知道就好。”

當然知道,不止是她哥,還是想甩掉她的男人。

可她唐寧是什麼人?從小到大,隻有她甩別人,沒有別人甩她的份。

於是第二天,唐寧就先把唐嘉樂甩了。

唐嘉樂去唐寧家接人,卻沒看到人影,電話也是空號。另一邊唐寧早已把他猜透,正怡然自得地做著精油spa。

唐寧人生最愛的三件事就是畫畫,甜食和按摩。勉強還可以加上一個做愛,於她的意義與按摩差不多。

這家店最早是胡悅帶她來的,後來唐寧就成了這裏的常客,單人VIP室以及專屬的按摩師,還有牛奶浴和汗蒸服務,一待就是一下午。

此刻唐寧脫得精光,全身上下隻有臀部大腿的位置搭著一條毛巾。她趴在床上,兩手交疊枕在頭下,正被按得昏昏欲睡,女按摩師輕聲提醒道:“唐小姐,您的電話。”

唐寧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手機!”

服務員忙將手機遞了過去,唐寧看到來電顯示的瞬間,掃興的撇了撇嘴,手指一滑,拒接。

原本以為是唐嘉樂,結果竟然是鄭浩宇。這位從昨晚開始就一直電話短信跟她道歉討饒,唐寧懶得理他。但在沒找到下一個更好的對象之前,她並不打算將人拉黑,先吊著。

唐寧算了算時間,以唐嘉樂的老年人性格,應該會提前至少四個小時去家裏接她,此刻大概在她家門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打電話問人吧?

不過唐嘉樂雖然跟他們一起長大,但跟男生關係並不好,也幾乎從不搭理她之外的女生,大概也沒留下誰的電話,恐怕隻能問她媽了。

唐寧想了想,正猶豫著要不要主動給他打過去時,溫遠給她打了過來。

響了快十聲,唐寧才慢悠悠地接了起來:“喂,怎麼了?”

“喜歡嗎?”溫遠笑嘻嘻地問道,“不是寫了我的名字嗎,簽收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唐寧一頭霧水:“簽收什麼?”

“就是給你準備了個禮物,昨天不方便給你,剛才讓人給你送過去了……你不在家嗎?”

“嗯。”

溫遠感覺不妙的“嘶”了一聲:“該不會被你媽簽收了吧?”

“我爸媽早上就出門了,都不在。”

“那是誰給你簽的啊?”

唐寧心裏有了答案,但沒告訴溫遠。

“到底是什麼東西啊,神秘兮兮的。”

“你回去自己看吧,好東西。”

溫遠吊足了唐寧的好奇心,然後笑著掛了電話。

唐寧想了想,搜索出唐嘉樂的電話撥了過去。其實她也不確定能不能撥通,畢竟他們四五年沒見了,她自己都換了兩次號碼。

好在那邊很快就接了,低沉的男聲讓唐寧懸著的心落了下來。還真是“老年人”,上了大學去了外地竟然也沒換號。

“你幫我簽收了個東西?”

唐嘉樂不答反問:“你在哪兒?”

唐寧也不回答,繼續問道:“是什麼啊?”

唐嘉樂無視她的問題,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地重複:“你、在、哪?”

“拆開告訴我是什麼,我就把地址發給你。”

電話那邊沒說話,但是傳來了窸窣的撕膠帶的聲音。

唐寧好奇:“是什麼?”

電話那邊安靜得有些詭異,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

不等唐寧追問,唐嘉樂又問了一遍:“你在哪兒?”

唐寧氣得要死,一個電話唐嘉樂總共就說了三個字。

“機器人嗎你!”

她罵了一句,然後掛了電話,冷靜了一會兒還是把地址發了過去。

沒過多久唐嘉樂就到了,但被擋在VIP室外進不來,服務員特別進來問唐寧的意思。

“讓他進來吧。”

按摩師拿過浴袍給唐寧,以防走光,唐寧卻沒要。

“沒關係,你先出去吧。”

技師和服務員都出去後,唐嘉樂才進來。唐寧剛抬頭看了他一眼,唐嘉樂就猛地頓住,然後背過了身去。他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避嫌,全身上下隻搭了一條毛巾,堪堪蓋住大腿和臀部。

唐寧早就預料到了他的反應,捂嘴偷笑了一陣,然後清了清喉嚨,故意叫了一聲“哥”。

“我又什麼都沒露,你連女人的背都看不了嗎?”唐寧放肆笑話他,“這麼純情的話,該不會還是處男吧?可惜了我嫂子啊。”

唐嘉樂攥緊挎包的帶子,胸膛劇烈的起伏,極力壓製心裏的怒火。他在路上反複說服自己要控製情緒,可唐寧不過兩句話就讓他破功了。

他從包裏取出一個盒子,扔到了唐寧麵前的台子上。

“那你呢?”

唐寧都不必拿過來仔細看,就能從包裝盒的品牌判斷出,那是一款情趣玩具。溫遠之前送過她這個牌子其他型號的玩具,兩個人還玩了一下午。

“溫遠是你男朋友?”唐嘉樂問道。

唐寧一時間有些不敢說他們其實沒談戀愛,畢竟唐嘉樂是個古板的老年人,她擔心震懾到他保守的三觀。

“勉強算是前男友吧。”

唐寧原本以為解釋完就翻篇了,不想唐嘉樂還不肯放過。

“你以前不是不喜歡他嗎?”

唐寧想了想,確實,溫遠小時候總愛跟她作對,在她這兒的確沒什麼好感。但她從來不說,也沒有表露過嫌惡的情緒,也不知道唐嘉樂是怎麼看出來的。

“可能小時候沒能發現他的一些優點吧。”

唐嘉樂咬牙問道:“什麼優點?”

唐寧沒有馬上回答,她狐疑的打量著唐嘉樂,奇怪,她竟然感覺他在生氣。原本正經的答案咽回了肚子,她憑著自己的直覺,換了一個更加煽風點火的回答。

“大概是,把我伺候的很好吧。”

空氣像是瞬間凝固住了,唐嘉樂越是沉默,唐寧的心臟越是跳得厲害,她也說不清是心虛還是期待。

她有些等不及,追問了一句:“怎麼不說話?”

唐嘉樂直起身,像是與她拉開了一個遙遠的距離。

“時間不早了,該去機場了,我們還要回家拿行李。”

話題轉換的極為生硬,像是在刻意逃避什麼,不幹不脆的鬱結堵在唐寧心口,她煩躁地別過了臉,不搭理唐嘉樂的催促。

唐嘉樂隻能這麼推測:“你不想去?”

“誰說我不想去?”唐寧氣鼓鼓地扭過頭瞪他一眼,“我這麼做就是要讓你搞清楚,想做陳伯伯的徒弟,求我父母沒用,你應該求我。隻要我不答應,你連人都見不到,明白了嗎?”

唐嘉樂歪了歪頭,故作不解:“怎麼求?”

“怎麼求?當然是哄著我,對我言聽計從!”

“可以。”

唐嘉樂脫下背包放到一邊,頗有跟她正式談判的架勢。

“所以我現在要怎麼做,你才肯跟我走?”

唐寧也沒提前想,隻能現編:“我是來這兒按摩的,當然是按爽了我就意滿離。”讓唐嘉樂在一邊等著,也算給他一個下馬威。

她原本是這麼打算的,不想還沒來得及叫技師,就見唐嘉樂挽起袖子進了一旁的洗手間。

唐寧愣愣地看著他,洗好手出來又挪步到她床前,在扶上她肩膀的前一秒,她磕磕巴巴地問了一句:“你要給我按啊?”

“不是要我伺候好你嗎?”唐嘉樂反問道。

唐寧想了想,她剛才說要他親手伺候了嗎?

騎虎難下,她也隻能將計就計,故作挑剔地問道:“你會?”

“學過。”

“沒事學按摩幹什麼?”

唐嘉樂不回答,深吸了一口氣,手掌貼上了唐寧光裸的背。專業的手法很快就讓唐寧閉了嘴。雖然舒服,但心裏卻在打鼓,這麼快妥協未免太沒麵子了?

唐寧偷偷回頭瞥了唐嘉樂一眼,意外發現他竟然閉著眼。

她沒忍住,噗嗤一笑,調侃道:“敢情你學的還是盲人按摩啊?”

唐嘉樂聽見笑聲就睜開了眼,沒有反駁,怕內心的燥熱脫口而出。

他深深的呼吸,鼻腔裏盡是精油淡淡的香氣,掌下的皮膚細膩而光滑,背纖薄但壓在身下的部分卻滿溢出半圓的弧線。

一個錯神,不小心手下用力,唐寧疼得叫出了聲,幽怨地瞥他。

“對不起。”

她見他額上出了一層細密的汗,隨著俯身的姿勢滑落到脖頸,一滴滴沒入衣領當中。

唐寧這才渾然意識到,身上的是一雙男人的手,一個成年的,高大的,甚至有些英俊的男人。

她突然心跳加速,不敢再看他。

可眼睛仿佛感染了他的溫度,唐寧覺得自己也慢慢熱了起來,猶如置身溫泉當中,心臟在高溫中被迫加速,她頭腦發昏,恍惚地說了一聲——

“往下。”

唐嘉樂乖順地聽從,手掌從背移到腰間,拇指的邊緣剛好到達毛巾的邊緣。

他的腦子也開始發懵,明知道不可以,還是忍不住輕輕劃過她漂亮的腰窩,動作間將毛巾一點點帶了下去。

唐寧感覺到尾骨的涼意,不禁開始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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