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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錦時流年錦時
李澤凱

第一章:少年的糾葛

十一年是一段不短的時光,從他開始接受“陸祐天”這個名字開始,就注定他的人生發生了改變,他漸漸融入這個溫馨的家庭,成為當中的一份子。

他有一個可愛的妹妹,陸琳,有著飛天的夢想。

十三歲的時候,他和妹妹一起來到寬敞的郊外,那年夏天,也是妹妹小學畢業之際,兄妹倆不顧一切帶著那個一直飛不高的風箏。

那天因為有風,加上陸祐天已經能夠很好地掌握放飛的技巧,風箏就飛得很高很高,彩色的風箏盤旋在遙不可及的高空中,為這世界襯一份奢華。

如此,象征著一個夢想短暫的實現。

陸祐天看著欣喜若狂的陸琳,說:“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帶你飛上天空,環遊世界。”

陸琳拍著小手,興奮地說:“我相信你的,我的好哥哥。”

微風拂過他們的臉頰,帶來夏天的洗禮。

隻是,誰也沒有想過,這個夢想會遺落在他的十八歲,她的十六歲。

這一年,他的人生又發生一次改變,仿佛注定要離開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昏黃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放學已經好一段時長,他一直徘徊在街道上,低著頭思索著要買一件什麼禮物給爸爸,今天正好是爸爸的生日,陸琳千叮萬囑一定要有心思。但是他不過是一個大男孩,哪知道什麼心思。

隨後,耳朵一聲鳴響,他在路燈下感覺到身後的異樣,頓時一陣涼意鑽進背部。

在快速鑽進一條寂靜的小巷之前,他低下頭,驚訝於燈光映照之下出現的三道影子,一前一後,他的腳步匆忙,而身後是小心翼翼,卻又步步緊隨,深怕驚擾和跟丟。

一道屬於自己,那麼,另外兩道呢?

終於,在拐角處時,他側過臉掃了掃眼尾,視線忽閃而過的是兩個中年人,一男一女,臉部的模樣深陷在夜色中,他看不清到底是誰,但那輪廓卻在腦海中忽閃而過,仿佛多年未見的影子,突然間出現,讓他心頭一緊。

從燈光暗淡的小巷出來時,他已成功將跟蹤者拋在某個角落。閃亮的霓虹燈照亮了整座城市,他抬頭鬆了鬆口氣,轉身融入到這片喧嘩的街道。

女孩滿大街尋找他的蹤影,終於在人群中捕捉到他的背影,她靜悄悄地走過去,俏皮地拍了一下男孩的後背,小時候,她經常這樣嚇唬他,隻是沒有一次奏效。突然間的一陣風,習習漫過男孩的背部,讓他“嗖”的一聲心頭一緊,轉身用力地抓住女孩纖弱的手臂。

這一次,破天荒地奏效了?

女孩明顯感覺到手臂的疼痛,她抬頭驚訝地望著男孩錯愕的眼眸,皺了皺眉。

他微微一怔,隨手放下,盡量用輕鬆的口吻說:“還真被你嚇一跳。”

陸琳揮了揮被陸祐天抓疼的手,撇著嘴說:“瞧你這身手,要不是你妹妹我骨頭硬,下一秒我就該去醫院吊可樂瓶啦!”

還會開玩笑,那就代表沒事了。

陸祐天用手指著陸琳的鼻尖,用教訓的口吻說:“這麼大了還像個孩子一樣,這可不能怪我,是你調皮,自作自受了吧。”

陸琳吐了吐舌頭:“不和你多說了,老欺負人,今晚給爸爸慶祝生日,禮物買得如何,給我看看吧。”說完,她伸了伸手示意著讓陸祐天將禮物拿出來。

先別說一直沒有想好買什麼禮物,剛才為了甩開跟蹤者,他也費足了腳力和腦力,禮物自然是拿不出來。

陸祐天磨磨蹭蹭地在背包裏摸了半天,別過臉去說:“這個禮物得保密,要不你先回家準備好晚飯,我逛幾圈再回去?”

陸琳滿臉黑線劃過,揚起嘴笑問:“那你準備等下去那裏買禮物。”

“那邊轉角的時裝店,有條領帶挺適合爸爸的……”話還沒說完,他便止住了,如此不靠譜的謊言自然容易被揭穿了。

但想想,也不知道哪來的靈感,脫口而出轉角的時裝店,事實上時裝店有沒有領帶適合他全然不知,不過這個想法倒是不錯,到那兒轉轉說不定還真有。

陸琳給了他一個鄙視的目光:“怎麼不說下去了?沒良心的家夥。”

由於時間的關係,陸琳抓著陸祐天馬不停蹄地奔向那家時裝店,走的時候陸琳看了看時間,爸爸昨晚已經說過會遲些回家,馬上買一份禮物,然後回家做一頓美味的晚餐,快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兄妹倆一起走進那間時裝店,在導購員的帶領下往店裏走了一圈,陸琳一眼便看中了一條平躺在窗邊的淺色領帶,簡單而不失單調與時尚,符合爸爸身上樸實的氣質。

因為陸祐天身上的錢不夠的原因,陸琳不得不掏錢包補貼,這讓陸琳抓到把柄取笑了好一會兒。陸祐天認慫地乖乖道歉,卻又趁著陸琳不注意的時候,在她臉上一捏,惡作劇地迅速跑開。

緊追其後的陸琳大聲喊:“陸祐天你給我站住。”

“誰叫你整天嘰嘰喳喳。”

“你這混蛋,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我本來就還不是大丈夫,我是男子漢小丈夫,哈哈。”

陸琳“撲哧”一笑,一邊追逐,一邊望著陸祐天可愛的表情,感歎時光如流水,原本靜謐流淌的溪水流入了浩瀚的大海,各自擁有屬於自己的天地和視野,好在有些東西依然被保留在時光深處。

當年的小男孩和小女孩都長大了,十六歲的自己,對著鏡子常常喜笑顏開,感歎自己已經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而陸祐天,那張圓圓的小臉蛋已經褪去,成了日益成熟的瓜子臉,生活已經磨平了他當年的那股傲慢,漸漸成了她生活中耐心平和的哥哥。

回到家,兄妹倆就立刻鑽進廚房準備晚餐,這麼多年來,他們早已學會了做飯,很多菜肴出落得與專業廚師有得比,當然,這隻是他們自己的想法。他們忙活著,糖醋鯉魚、小蔥豆腐、涼拌海蜇……這些統統都是爸爸喜歡的菜肴。

陸藝是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家的,回來剛換好拖鞋,一把手將公文包丟在沙發上,整個人躺了下去,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兩個人見到此番情景也可想象爸爸工作之辛苦,算了算時間,比爸爸預計回家的時間還要久一些,兄妹倆能做的就是端好飯菜,盛好飯,喊他過來吃飯。

今日的飯桌上顯得特別安靜,陸藝擺著一張憂愁的臉,沉默不語,隻低頭吃飯,卻沒有意識到那樣的表情慢慢渲染孩子們的心情。

陸祐天給陸藝和自己都倒了一杯酒,陸琳遞過杯子湊熱鬧。陸祐天放下啤酒,將一旁的可樂倒了下去,遭來陸琳鄙視的目光。

陸琳給陸藝夾了一塊肉,一臉疲倦的陸藝嘗了一口,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便沒有後話。

“爸,今天的工作很累嗎?”雖然從表情上看得出來,但陸祐天還是問了一下。

陸琳插話說:“累的話,今天可以早點休息。還有,生日快樂哈。”

疲倦中又滿懷心事的陸藝這才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生日意味著又年長一歲。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孩子,不知不覺間他們都已經長大了。

陸祐天取來禮物,遞在陸藝麵前說:“爸,這是我給您準備的禮物,希望您喜歡。”

陸琳下意識地補充了一句:“是我們一起給您準備的禮物。”說完,她抬頭瞪了瞪陸祐天,一副小孩子較勁的模樣。

陸藝接過禮物,拆開發現是一條嶄新的領帶,他貼在自己的胸前隨意地比劃一下,露出滿意的笑臉:“你們有錢就自己存著,哪用這麼破費。”

陸琳張圓了眼睛望著陸藝,問:“那爸爸,您喜歡嗎?”

陸藝點點頭:“你們買的,怎麼樣都喜歡。”

兄妹倆才剛露出笑臉對視,陸藝又開口說:“祐天,等下吃飽了就過來爸爸的房間一趟。”

男人鄭重的臉,帶著鄭重的語氣,一股不好的預感也油然而生。

陸琳輕輕地推開房門,燈火延伸至爸爸的房間,房門始終是關著的,四周寂靜無聲,好一會兒才看見推開門的身影,眉頭緊鎖。

歪斜的身影慢慢地踱步回去自己的房間,一進一出,像變換了一個人似的,刺目的陽光瞬間被渾濁的陰霾掩蓋,尋不見一絲光線。

咚……咚……咚……

陸琳敲了敲房門,直接開門進來。孤獨的少年沒有抬頭,安靜地坐在地上,寂寥得像一座被人遺忘的雕塑,手裏正小心翼翼地翻看著相冊。

一張張清晰的照片,見證著他們成長的腳印,他的表情隨著歲月的流淌慢慢變得輕鬆自在,他發現自己的生命早已融入到這個家中。

記憶中零散的碎片讓很多往事變得模糊,唯有被送往孤兒院的那一夜他無法忘記。

他抱著腦袋盡量回想童年的片段,印象中那個叫父親的男人總是早出晚歸,叫母親的女人在家裏做一些針線活幫補家計。如今,他努力回想隻能用“男人”和“女人”這樣的稱謂去追憶那一段冗長的時光。

一個沒有玩具和玩伴的童年,孤寂得天天伏在門口發呆,街道上一張張陌生的麵孔來去匆匆,誰也沒有停留片刻注意這個發呆的小孩,時光就在靜默中溜走。

那天晚上,男人破天荒地早回,並且帶回來一個變形金剛的玩具。他睜大了眼睛打量著,始終不敢相信他終於擁有了屬於自己的玩具。

直到男人摸了摸他的腦袋,問:“喜歡嗎?”

他咧著嘴,點了點頭。他把變形金剛擺弄成各種英姿,最喜歡擺弄成像在空中翱翔的姿態,就像他內心深處想要衝破這狹小的屋子,看看世界。

他潛意識上介懷終日蝸居在屋子,坐在門口發呆的日子,日複一日,沒有盡頭。

他還沒有意識到,他的願望會實現得如此之快,那天以後,他真的掙脫了狹小的屋子,來到更寬敞的地方,隻是這一次給他心裏留下了一道沉重的陰影,也改變了他一生。

那天晚上,男人和女人的話語都變得很少。女人掛著一張憂傷的臉,欲言又止,如今回想,應該是無奈吧。那夜,他在女人哼唱的搖籃曲中熟睡。

飄零的歌聲在夢鄉輕輕回蕩,他夢見了身處於通往光明的小樹林,兩旁的小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他向著光線的方向不停地奔跑,距離漸漸縮小,然後,天亮了。

柔和的光亮落在床邊,泛著薰衣草的味道。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人群,透著陌生的氣息,床邊的桌子還放著變形金剛,以及一封信。那時候他還沒意識到狀況,中年發胖的院長親和地與他打招呼,他驚慌失措地跑出孤兒院,他一直跑,穿過大街小巷,氣喘籲籲地跑回了屋子。

可惜已經人去樓空,他蜷縮著身子,眼淚慢慢地溢出,最終歇息底裏地哭了出來。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靠近,隨後一雙溫柔的手慢慢地放在他的肩上,繼而溫柔地將他瘦小的身子擁入懷裏。

那位院長仿佛能夠讀懂他內心的傷痛般,安慰說:“孩子,沒事的,以後會好起來的。”

很長一段時間,院長在他看來是一棵茁壯的大樹,粗大的樹幹與茂密的枝葉將他們嗬護在樹陰下,所以在孤兒院,他隻會在院長麵前扯開嗓子說上隻言片語。

他打從心底厭惡這個叫“孤兒院”的地方,如同厭惡自己被喚作“孤兒”的名稱。

他握緊拳頭,咬咬牙,用力地將變形金剛摔個粉碎,其他孩子被他這一舉動驚住了,紛紛逃出房間,唯有他,很冷靜地將破碎的零件撿起,一聲不吭地扔向垃圾桶。

陸琳在陸祐天的身旁坐下,一臉心事的他還沒有注意到身旁的陸琳,腦海還在回蕩著陸藝的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爸爸尊重你的決定。

他沒有想過多年後的今天,親身父母會重新找到他,並且向陸藝提出重新要回他。從他摔壞變形金剛的那一刻起,他便暗自發誓不會再原諒他們。所以當陸藝和他說起的時候,他心頭一緊,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那道陰影迅速地穿過心房,直入眼簾。

他手心握緊,卻也冒著冷汗,假裝淡定地問:“爸爸,您希望我離開嗎?”

陸藝沒有回答,臉上劃過他從未見過的顏色,像是一些灰黑摻在一起的奇怪的色彩,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糾葛,十餘年的枷鎖並不是隨意就能打開,隻是他沒法肯定。

十八歲,一個剛成年的花季年華,自己的命運始終不能讓自己主宰?

他厭惡這種被支配的感覺,因為他畢竟不是木偶。

他猛地抬頭,留意到身旁的陸琳,突然間就笑了一下,就那麼一下,透著無盡的無奈與傷感,“我到這個家,一晃就十一年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喜歡上這裏,包括‘陸祐天’這個名字。曾經我抱怨命運的不公平,讓我遭受那麼突然的變化,因為打從內心接受不了身份的改變,從一個家庭,落魄成一個孤兒。之後遇見了爸爸,遇見了你,我才覺得或許命運要我融入一個新的家庭,在這裏我會很快樂地生活下去,直到永遠。”

陸琳聽得一頭霧水,但隱約感覺到與爸爸喚他進去房間談的事情有關。

她抿了抿嘴,目光堅定地對他說:“怎麼突然間說這些,告訴你,你是這個家的一份子,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那對夫婦,丈夫名叫張天津,妻子名叫林晗。這一次,他們終於堵住了少年的去路。

歲月是一條無法逾越的長流,原本幼小的孩童,站起身隻能抱住他們膝蓋的孩子,如今已經越過他們的肩膀,成了一個高大帥氣的大男孩。

他們整整錯過了他十一年的光陰。

他長大了,而他們,卻老了。

抬頭的那一刻,陸祐天便一眼認出眼前的夫婦,似乎和印象中沒有太大的變化。這才發現,原來親身父母在他內心隻是封存,如今重新拆開,一切還是那麼的熟悉。隻是他們都不再年輕,黑發上夾雜著些許白發,疲倦的身子仿佛是被重物壓得透不過氣,雙手顫抖,憔悴的眼神讓人揪心。

他下意識地手心握緊,壓抑的氣息隨即湧入心頭,他故作鎮定地說:“請問,有什麼事嗎?”

請問……冷漠的口吻,仿佛隻是一個走過的路人。

林晗不禁伸出手想要撫摸陸祐天長大後的臉,這樣一張精致的臉,意味著他日子過得安逸。這樣想著,林晗的心才有了一絲慰藉。

陸祐天下意識地閃過林晗的手,這時候林晗才反應過來。

張天津咳了幾聲,說:“小天,你真的不認得我們了?”

“認得,張先生,林女士。”少年的語氣沉穩,實際上異常緊張。

仿佛湛藍的天空驟然烏雲密布,天邊劃過一道閃電,“轟隆”一聲雷響。林晗聽見這一聲冰冷的“張先生”和“林女士”有些站不穩腳,半天吐不出話語來。

張天津歎了歎氣:“這麼多年,你心裏邊還是記恨著爸媽呀。”

陸祐天嘴角揚起,冷冷地笑道:“我爸爸還在家呢,我很孝順的,不恨我爸。”說完,擦身走過夫婦的身旁,加緊腳步離開。

“小天……”林晗喊著,聲音像極了孩子一樣,有種歇斯底裏的感覺。

這麼一叫,陸祐天撒腿就跑,越跑越快,越跑越遠,任由林晗還在一頭呐喊。當年被遺棄,心裏的疼痛隻有他一人知道,他好不容易掙脫了原來的影子,融入幸福的生活,為何多年後的今天,他們又要來打擾呢?

又是毫無預兆的情況下……

陸祐天在小巷的角落裏停下了腳,整個身子在那瞬間癱軟了下去,夕陽的餘光將他歪斜的身影深深地刻在牆壁上。

他始終強忍住眼角的淚水,內心仿佛被逼進了某個死角,他苦苦掙紮,抬頭不見人影,滴答一聲,淚水滑過臉頰,破碎在冰冷的地上。

他還是哭了,在十八歲的天空,布滿陰霾。

十一年前,他回到那間人去樓空的屋子,悲痛地埋頭哭泣,院長走過來將他擁入懷裏;十一年後的今天,同樣有人慢步靠近他,一雙溫柔的手落在他的肩上。

他先是一怔,然後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緩緩抬頭。

“哥……”陸琳的眼眸同樣閃過淚花,從剛才親眼看見了一對陌生的夫婦堵住了陸祐天的去路開始就一直尾隨其後,他跑,她跟著跑,亦步亦趨。

她沒有想過,倔強的他,居然哭了。

雖然陸祐天口頭上說沒事,還強扯出一絲微笑,但她還是偷偷地溜進爸爸的房間,翻查手機的名片夾,找到“張天津”的號碼……

就這樣,陸琳成功約見了張天津夫婦。

坐在相約的茶餐廳裏,她一邊整理淩亂的思緒,一邊想著這是一件她做過最大膽的事吧,居然瞞著爸爸和哥哥與人“談判”,想到這裏,她不禁深吸一口氣,盡量平穩自己的情緒。

與上一次遠望過去不同,近距離且著裝樸實的張天津夫婦比陸琳想象中要老一些,憔悴一些,看得出來因為熬過一段苦日子。

陸琳喝了一口奶茶,清了清喉嚨說:“我知道二位是我哥的親身父母,這次來是想要回他,可是很抱歉,他不會跟你們回去,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懵懂的小孩了,他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他早已經紮根在我們家,所以我懇請你們不要再為難他了。”

張天津和林晗互相看了一眼,歎了口氣說:“我知道,當年我們也是迫於無奈,可是畢竟我們才是他的親身父母,我們就隻有這麼一個兒子……”

陸琳打斷了張天津的話語:“我也隻有這麼一個哥哥。”

陸琳一想到那天下午陸祐天痛苦的表情,傷心得像個孩子一樣讓人揪心,除了第一次看他落淚,也讓她感覺到他裹藏在內心深處的痛苦,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林晗喝了一口水,顫抖著說:“小妹妹,我知道小天在你們家過得很好,也知道你們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我們是對不住小天,所以懇請你們給我們一次贖罪的機會吧,讓我們能有個機會彌補這些年對他的虧欠。”

林晗激動地說著,淚水溢出,神情憂愁,夾雜著無奈和期盼。

陸琳目光堅定,態度明了,說:“不是我們不給,而是你們已經沒有這次機會了,而且也沒有資格……”

“啪”的一聲,陸琳還沒有反應過來,耳蝸裏有“嗡嗡”的嘈雜聲,隨後臉頰上微微發燙,她摸了摸一邊生疼的臉,抬頭,撞見了爸爸那雙犀利的目光,瞬間讓她覺得跌入冰冷的穀底一般。

陸藝皺著眉頭,鄭重地給張天津和林晗道歉:“很抱歉兩位,她還小不懂事,剛才的話請別放在心上。”

陸琳站起身倔強地說了一句:“爸爸,您真想讓他們帶走哥哥嗎?”

“小琳。”身後傳來陸祐天的聲音,張天津夫婦倆也睜大眼睛望著眼前的少年。

陸祐天拉了拉陸琳的手說:“小琳,你先回去吧。”

“哥……”

“先回去吧,哥哥知道你在想什麼,但這件事遲早都要麵對的,你就先回家吧。”

雖然說千萬個不願意,但陸琳還是慢悠悠地起身,陸祐天平靜的樣子讓她有些擔心,她無從知道他此刻的打算,離開的時候她還時不時回頭。

她怎麼也沒有想過,就在這一晚,陸祐天失蹤了。

回到家的陸琳疲倦地躺在沙發上,電視機上的屏幕切換了一個又一個也找不到想觀看的節目,或許沒有那個心情,腦子裏不斷猜想著他們“談判”的情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她是被開門聲驚醒的,聽到聲音的陸琳揉揉雙眼,此刻已是深夜,她猛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燈光投下的隻有爸爸一個人的影子。

陸藝問了一句讓她感覺莫名其妙的話語,你哥哥沒回來嗎?

她搖搖頭,也是從陸藝口中得知,陸祐天從茶餐廳裏跑了出來,任由三個中年人怎麼喊也沒有回頭。

倔強的少年不甘自己像玩具一樣被支配,他痛恨親身父母隨意丟棄,又隨意要回;他失望陸藝居然沒有任何的反駁,隻是不住地點頭、搖頭,沒有一絲堅定。

他開始懷疑,十一年的那個夜晚,他將他抱回隻是為了讓他同樣孤單的女兒有個陪伴?

他越想越悶,一時間,緊張的氛圍掩蓋了所有思緒。

此刻的他隻想逃離,掙脫那個生命的枷鎖。

陸琳癱軟在沙發上,淡淡地說:“這就是離家出走,被你們逼的。”

“你們”二字下得很重,甚至陸藝聽到後不禁怔了怔。

今夜很安靜,但卻仿佛下了一場狂風暴雨。時光回到了多年前的夜晚,陸藝抱著年幼的祐天回家,他昏睡著,蜷縮著顫抖的身子。

從陌生,到親如家人,年少的羈絆,早已安放在時光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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