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略了的小不道德

說起道德,一般給人的感覺都很沉重。但跟現在的孩子聊這個.話題，他們的看法卻特逗。問他們道德是什麼，他們會搖頭。他們感興趣的是好些不道德的小事。比如，他們認為，父母把孩子生下來不好好養就是不道德的。這跟我的想法恰恰相反。我們這代人的觀點是,父母吃紅果冰棍，而自己吃奶油冰棍是不道德的。

現在的孩子還認為,在節假日加班加點不道德。以此類推，放學以後被留在學校補習功課，或在寒暑假報補習班也不道德。生活方麵，吃貓肉狗肉肯定是不道德的，寵物發情時不給它找配偶，反而給它做節育手術更不道德。好些孩子因此把他們的家長告到了寵物保護委員會。另外，在跟網友的交往中，隱瞞自己的性別年齡和長相是不道德的,所以才會有一大堆見光死的例子。朋友之間，好東西不拿出來跟大家分享，自己在家裏獨炯兒不道德,彼此背後傳閑話也不道德。

家長偷聽電話私拆孩子信件不道德，限製娛樂這種事跟任課老師到班主任那兒告狀一樣，也勉強被認為是不道德的。差生覺得讓好生猖狂不道德，好生則認為老師對差生不嚴加管教不道德。看來，道德並沒有一個統一的標準。

在這幫孩子眼裏，不道德的事情還有很多，有些我能理解，比如，一大早給人家打電話，喝酒後發製人等等。此外，把人家東西弄壞了不賠，見麵時還嘻嘻哈哈的，假裝完全沒那麼回事也不道德。隨地吐痰不道德。外地人問路，知道說不知道，或者指相反的方向也不道德。買不起自己想買的東西不道德，患流感時還堅持出去聚會也不道德。孩子的話聽起來之所以新鮮，不是因為他們有多深刻，也不是因為這些孩子把好多小事上綱上線了，而是由於我們過去對大道德談得太多，反而把好些小不道德給忽略了。

理想這東西挺難弄的。因為人都是沒有什麼想什麼，有了又不太珍惜。我們常說人是有賊心沒賊膽，其實賊心某種意義上指的就是理想，賊膽是保證你實現理想的能量。所以今天說的理想，我的理解就是單說賊心。

我最早對女性有感覺是因為電影裏的女特務。那時候十幾歲吧，看電影裏的女特務大都抽煙、喝酒、戴墨鏡、燙頭發,既妖豔又嫵媚,覺得特別美。那時候我們院兒有一個長得不錯的女孩學女特務抽煙的姿勢我到現在都記得:那是冬天，她拿一枝圓珠筆管當煙嘴，卷一個紙卷當香煙，吸一口煙，向空中吐一口她的哈氣,那樣子真的很動人。所以上大學的時候,我喜歡的女孩都是抽煙、喝酒，略帶點風塵味的,包括我妻子也屬於這一類。我倆就是在一個抽煙、喝酒的場合——歌廳裏認識的。

可理想這東西並不是空中樓閣，它總是要隨著閱曆的增加，在與現實的碰撞中發生變化。我在這方麵就比較典型，似乎從來就沒停止過變化。比如，我寫東西的時候，就覺得自己真該找一個知識女性。我妻子不愛學習，連中學都是咬著牙上完的,我有很多東西根本沒有辦法和她交流，如果能有一個談得來的又有見地的知識女性，像戴錦華那樣的，起碼可以在我的一些想法兒上添點兒彩吧。特別窮的時候，就希望有一個女性，能有比較好的商業背景和經營能力，來幫著我做做生意。而眼下,我感覺自己一天比一天老氣橫秋,就又想假如能有一個年輕點的女性在身邊就好了,起碼可以從她那兒感受到一些單純和生命力。但這些東西好多時候也隻是想想而已，理想這東西在現實麵前往往很脆弱,甚至不堪一擊，因為沒有哪個真實的人是十全十美的，而理想偏偏又是奔十全十美去的。比方說，如果真的跟一個很年輕的人在一起，我可能很快就會煩。因為你會馬上覺得她不懂事，她總要撒嬌，一會兒跳舞，一會兒吃冰激淩,我肯定釘不住。一天下來疲憊不堪，理想也就變成了泡沫。所以理想有時候是隻可以靠近，不可以觸摸的。大概是因為這種生活的底牌翻得太多了吧，我發現自己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變得老奸巨猾起來。比如我不會輕易地投入感情了,不會敢恨敢愛、不思茶飯，也遇不著那種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情,自然也就沒有了大喜大悲。前一段時間在一個酒吧喝酒，有一個女的因為失戀了在哭，我忽然很羨慕她，覺得她活得真奢侈。說實話，如果有誰能讓我如此投入地去愛，哪怕隻有一天，我都會很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