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元燈會,謝燼寒執意要帶我出門散心。
“寧晚,你從前最喜歡這樣熱鬧的場合了。”
我其實並不喜歡。
隻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所以去哪裏我都喜歡。
念周一聽說要出去玩,高興地抱著秋娘不撒手。
氣氛陷入尷尬,還是我主動開口:
“既然念周喜歡秋娘,那便一起吧。”
念周歡呼雀躍,謝燼寒也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街頭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念周跑到一個賣首飾的攤位前,突然大聲嚷嚷:
“爹爹,你不是說要給娘親買首飾和裙子嗎!”
秋娘咬著下唇,幾乎要沁出血來。
盡管早已經死心,聽到這句話,還是有瞬間的愣神。
從前謝燼寒每次出征歸來,都會給我帶幾大箱子的衣裙和首飾。
我怪他亂花錢,他振振有詞:
“我是你的夫君,給娘子買衣服買首飾不是天經地義!難道要我給別的女人買嗎?”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舊裙子。
謝燼寒好像忘了,我也三年沒有新衣服穿了。
謝燼寒仿佛被人戳中心事一般,冷著臉嗬斥:
“胡鬧!我何時說過。”
“秋娘不是你娘親,以後不要再這樣稱呼她了。”
念周嘴唇撅得老高,突然狠狠推了我一把:
“壞女人!自從你醒了之後爹爹就不喜歡娘親了,都是你!”
我趔趄倒地,手心被粗糲的路麵磨得生疼。
謝燼寒趕忙來扶我。
他彎腰的瞬間,胸口的吻痕一閃而過。
妖豔的紅,化為一柄利刃,將那些曾經的美好攪得粉碎。
在他身後,秋娘唇邊來不及收斂的笑容,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看我興致不高,謝燼寒買來一個狐狸麵具,為我戴上。
念周吵著也要,還要給秋娘買一個。
僵硬的氣氛稍有緩解。
謝燼寒也露出些許笑意,看前麵有賣酸梅湯,自告奮勇替我去買。
念周擺弄著手裏的狐狸麵具,又看了看秋娘的老虎麵具。
突然發了脾氣。
“我要娘親和我戴一樣的麵具!我不要和那個壞女人一樣!”
秋娘白了臉,小心地抬頭看我。
我淡淡道,
“無妨,依著念周吧。”
她低低應是,把自己的麵具和我的做了調換。
我戴上老虎麵具,沒走出幾步,被人拉到牆邊。
是謝燼寒。
“秋娘,”他眼帶笑意地看著我,“給你買了愛喝的酸梅湯,快嘗嘗。”
麵具被調換,他認錯了人。
我望著那碗酸梅湯,沒有說話。
他記得秋娘的喜好,卻忘了我一吃酸食就會胃疼的毛病。
我和他之間,原來已經這麼生疏。
見我不說話,他的聲音也低沉下去。
“寧晚醒來後,你很不開心,我知道。”
“可我有什麼辦法?”他眼裏浮現出痛苦的神色,“寧晚是我此生最愛之人,是我的妻子,我曾不計一切代價想複活她,她也真的活過來了......真好啊。”
他自嘲一笑。
聲音漸漸低下去。
“你知道嗎?我做了一個夢,夢裏寧晚死後,我把她厚葬。然後,我遇見了你。”
那些沒有明說的話,化成一句無奈的歎息。
“謝燼寒。”
我輕聲開口。
他的笑容還未散去,僵在臉上。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死在三年前。”
他的嘴唇劇烈哆嗦著,伸出手,想抓住我。
“寧晚,你聽我解釋......”
我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跑出人群。
身後傳來謝燼寒焦急的聲音。
馬蹄噠噠聲由近及遠,我聽見人群尖叫:
“驚馬了!”
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高高揚起的馬蹄,近在咫尺。
然後,我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