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與虎謀皮

金戈在馮煌的示意下找了個座位坐下，說：“狗虎奉天煞組織的命令，幹的殺人買賣很多。他承認前些日子冒充山匪，截殺和親隊伍，也供出了幾個同夥，都是天煞組織的。他說還有幾個其他幫派的人，但是他不認識，說不上名字。”

“別的幫派？竟然不止他們一家殺手組織嗎？”司鉞蹙眉。

金戈點頭。

“誰是委托人？”

“也不知道，他說每次都不一樣，對方十分謹慎。”

“有很多次嗎？”

金戈：“在京城的活動隻有這一次，但是之前他們被指派去了黎國和瑨國的邊境，偽裝成沙匪屠了一個村。不過也不是都殺，隻針對一家，其他的都是掩人耳目的。”

“哪一家？”

“這事說起來也新奇，他也是事後聽天煞王尊——也就是他們的總頭領——和一位長老說話才知道的。這一家的老夫妻有兩個兒子，小兒子也就罷了，大兒子正是上一任的黎國和親使團的護衛統領。正是因為他父親被殺、弟弟受重傷，這個統領前兩天卸任回家辦喪事去了，於是黎國護衛隊更換了統領。”

司鉞和馮煌不自覺地對視了一眼，且都在對方的眼中讀出了震驚和疑惑。

為什麼？為什麼是他？誰會針對他？

難道是有人嫉妒他風光無兩的地位？可地位比他高的大有人在啊；難道是因為某些私仇？可為什麼要做得這麼隱晦，而且隻是讓他三年喪期內不能做官，對他的整個仕途並無影響；難道……難道隻是為了更換他？誰做的呢？目的為何？

馮煌問金戈：“還審出了什麼？”

金戈想了想：“沒有了。他隻知道這麼多。”

馮煌轉而問司鉞：“這應該是黎國自己的事，許是黎國國內有人對玉鏡公主有敵意，想借江湖人的手給她使點絆子，玉鏡公主身邊高手如雲，又有陛下和太子護著，想來不會出什麼事——你在想什麼？你還要管嗎？”

“我覺得這件事不是那麼簡單，”司鉞說，“黎國人，每一個黎國人身上的秘密都太多了，我想再查一個究竟。”

“先跟公子商量一下吧。”

司鉞揉了揉眉心，歎口氣，說：“舒裕哥現在這個樣子，我怎麼能還讓他憂心？這事兒我得自己解決。現在天煞的什麼狗屁王尊應該還不知道狗虎被我們捉到的事——就算知道了，也猜不到我能掌握多少消息。我必須盡快和他們王尊見麵，在他那裏了解更多的委托人的消息。不行，今天就得去！”

“你瘋了！”馮煌蹙眉說，“那是殺手組織，你以為那是巴掌大的賭場還是四麵透風的丐幫？你是剛剛滅了狄國的燕王殿下，現在天下人誰不認識你，更何況是消息靈通的他們？你這是送死！”

“他們固然有手段、有根基，難道我沒有自保的辦法？我多點些兵將。不過是些江湖人，我還是應付得來的。”司鉞說。

江湖人出身的馮煌表示強烈反對，她說：“找兵將？誰？金戈嗎？”

金戈被點到名字，全身一震，腰杆挺得更直：“隻要大帥需要，咱絕不含糊！”

“胡扯！”馮煌罵道，“當兵的和江湖人出招根本不是一個路子，這一點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充什麼英雄好漢！你想去，也行，我跟你去！”

司鉞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你？不行，你得……”

“得什麼？得守著你舒裕哥？”

司鉞：“……”

“守著他做什麼？好給他收屍？”

“煌姐……”

馮煌的臉微微有些紅，明顯是惱了：“你們一個兩個，都覺得自己能耐，充英雄當好漢，還‘恬不知恥’，給別人想退路。誰稀罕？今天你要是打消了去天煞的念頭，我就不說什麼了，如果非要去，必須帶著我！”

司鉞下意識想拒絕，可拒絕的借口，他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來。

馮煌是江湖出身，最是了解江湖事，對江湖人慣用的套路和招式也比較清楚，有她在身邊，自然是一大助力。可是司鉞也知道，天煞不是一般的江湖組織，它是殺手們的集中營，幹的都是殺人的買賣，想在他們身上探尋消息，無異於與虎謀皮。他不想讓從江湖中來又終將回到江湖中去的馮煌蹚渾水。

不過以馮煌的倔脾氣，在明知道司鉞即將涉險的情況下，難道會袖手旁觀嗎？

金戈也適時勸道：“大帥，不是咱們貪生怕死，咱是覺得呀，馮將軍說得沒錯。想去找天煞的王尊，馮將軍能幫上大忙。”

司鉞不耐煩地“嘶~”了一聲，以斥責金戈多話。

馮煌一拍桌子，扯著嗓門罵道：“信不過我嗎？娘們唧唧的！”

司鉞為難地說：“怎麼會信不過煌姐？還不是怕這事被舒裕哥知道了，又要擔心嘛。是我自己要查，怎麼能連累你？”

“公子那邊，我就說臨時換崗。我現在怎麼也算你手底下的將軍，聽從你的命令又算什麼‘連累’？事不宜遲，我們半個時辰之後出發！”馮煌從椅子上站起來，用不容更改的語調說道。

與其他殺手組織一樣，天煞也會一邊經營殺人買賣，一邊開設賭場盈利。想要委托他們做事，需要先在賭場預付高額的定金，然後將自己的需要寫在錦帛上，等王尊同意了，這場買賣才算談成。所以如果不是極其有身份的人，或者和天煞王尊達成什麼特殊協議的人，是沒有辦法見到天煞王尊、知道天煞組織真正的位置的。

但多虧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狗虎，司鉞很快掌握了天煞的具體位置，加上他自認為已經完全熟悉了京城及周邊地形和人事，所以尋找起來並不算麻煩。

京城北郊有一座小土山，不起眼，連汲水都困難，可這山偏有個文雅的名字，叫做“自在不渡山”，因為地處偏遠，又沒什麼景致，所以沒有什麼人願意踏入這裏，於是更加隱秘僻靜了。天煞的老巢，就設在這座山的密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