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月初七,赫連約代替赫連綽進宮,給姑母赫連氏拜年。往年這個時候,梁王司慕都會在他母妃的宮室裏與母妃共享天倫之樂,這次竟然沒有看到他的身影。不等赫連約問起,赫連氏就歎了一聲,說:“慕兒一早派人來說,今年有事要忙,實在脫不開身,便尋了好些新鮮玩意兒送過來,算是賠禮了。他說過兩天閑下來再親自過來賠禮。本宮倒不一定需要他陪著,就是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會不會得罪什麼人。我這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
赫連約賠笑道:“梁王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誰敢難為他嗎?不過是他年紀大了,有了自己的事罷了。”
“年紀大了?”赫連氏好似想到了什麼,眼睛亮了亮,隻是很快又暗淡下去了,“他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我之前見他對黎國來的那個玉鏡公主很上心,總會搜羅一些貴重的禮物送過去,那天還問我小姑娘們都喜歡什麼小玩意兒。隻是好像那位公主看上的是太子,慕兒的興致很快就淡下去了。我也知道,他看重那位公主,不是為了什麼長相和才華——據說那公主之前有過兩三位未婚夫呢,都死了——他隻是看重了人家的地位罷了。這孩子過於爭強好勝了些。”
赫連約答:“身為龍子,自然不會甘於人後,我赫連家文武兼重,也不會養出懦弱無爭的孩子。隻是玉鏡公主那裏,還是不要苛求了。哥哥說,那姑娘心思深沉,怕不是能相夫教子的閨秀。娶了她,以後的麻煩少不了。”
“那就隨他去吧。不過你以後要留個心,看看哪家的姑娘品行端正,賢良淑德,好給慕兒做正妃。”
“是,臣一定留意。”
赫連氏滿意地點點頭。
赫連約問:“隻是眼下正是年節,梁王有什麼大事要做嗎?”
赫連氏歎了口氣,說:“聽他說,他又收了個溫泉湯池,正在督建園子。早就開始建造了,眼下即將完工。你也知道,他最喜歡和那些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們聚會的,隨他折騰去,我管他那些做什麼。不過他的侍從們說,最近他和謝家老四走得很近,關係好像不錯。”
“謝年?”
“嗯,”赫連氏又憂心起來,“都說謝家三公子謝壽品學出眾,是世家公子的典範,他不跟人家交往,偏要去找四公子。謝家老四最是個人品壞、名聲臭的,慕兒怎麼和他在一塊呢?我真是越發管不了他了!”
赫連約的眼珠轉了轉,又迅速安定下來,語氣平緩地說:“臣說句越矩的話,謝家確實不該招惹。隻是當初臣和兄長都和梁王殿下說起過這件事,或許梁王殿下並沒有放在心上。梁王一向孝順,還請娘娘時常提醒才好。”
“那是自然。我們赫連家和謝家雖談不上有仇,但祖上傳下來的那點微薄情誼,早就消磨殆盡了。與虎謀皮,怕不會有好結果的。等慕兒進宮來,我會好好勸勸他。”
拜別了赫連氏,赫連約直接坐上馬車往家趕。
自從梁王有資格和太子殿下一同讀書,就有了和太子一爭高下的苗頭。赫連約幾次明裏暗裏規勸他收斂鋒芒、穩中求勝,可司慕好像根本聽不進去。司慕和赫連家休戚與共,而司慕正在和謝家拉近關係,赫連約覺得,現在該和大哥細細地商量一下對策了。
馮煌走進京城兵馬提督官署的時候,正看見司鉞神色凝重地坐在桌子前麵,不知道在想什麼。馮煌大大咧咧地坐到司鉞對麵去,說:“今天巡防沒看見你,怎麼在這兒躲清閑?不像你啊。”
司鉞強迫自己將眉心展開,對馮煌說:“昨天晚上廢了好大勁兒抓住了一個賊,讓金戈審了一宿,這會應該有結果了。”
“一個賊,至於這麼興師動眾嗎?讓金戈審,你不怕金戈把那小子玩死?”馮煌一邊拿著茶碗給自己倒茶一邊說。
“他有分寸。”司鉞說。
恰在這時,金戈興衝衝地闖了進來,邊走邊說:“我不是說了嘛,多麼硬的嘴,到了我的手上,都得丟了牙——那家夥招了!”
司鉞抬起頭望著金戈,麵無表情。
金戈再不敢賣乖,走近了,說:“他確實是天煞組織的殺手,當時也參加了玉鏡公主進京那天的截殺……”
“你還在調查這件事?”馮煌打斷金戈的彙報,“你不是答應公子,暫時不會插手黎國的事了嗎?”
司鉞回答:“可是讓我完全放手,我又不甘心。那天晚上在金雞山後山上遇見的幾個山匪打扮的賊人,沒有什麼異於常人的長相特征,但是事後我詢問過負責迎親的桑仁宇,他跟我描述了幾個有特點的賊人,其中一個瞎了一隻眼、右臉帶著長長的刀疤,我剛來京城的時候調查過幾個江湖幫派和殺手組織,有點印象,是個名叫‘天煞’的殺手組織的頭目,人稱狗虎。兩天前我探查到了狗虎的蹤跡,而且確定他前段時間剛因為完成了一樁殺人委托,掙了一筆錢,所以設了陷阱抓他。這不,交給金戈審了。”
“你還挺執著。你想借這個人查出什麼嗎?他隻是一個殺手,能查出什麼?”馮煌問。
“自然是委托他殺人的人是什麼身份了,”司鉞說,“若是運氣好,還能順藤摸瓜,收到什麼意外之喜也說不定。”
“我聽公子說,你們都在懷疑這位玉鏡公主目的不純,怎麼,想用這件事敲打她一下?”
司鉞搖頭:“‘敲打’談不上,畢竟瑨國和黎國關係正好,我的所有試探必須慎之又慎,沒有真憑實據決不能輕舉妄動。不過如果有人想打什麼歪主意,我也得提前做好準備不是?”
“不愧是公子教出來的,說話做事跟公子一個樣兒!”
司鉞一笑,說:“他想的比我長遠多了,我怎麼趕得上他?”
“好歹是個皇子,手握重兵,你謙虛個什麼勁兒!”馮煌大手一揮,轉而問金戈,“到底審出點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