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以你之名

不久，宋葶改名宋華庭，封宋寒為玉鏡公主，與博也之子摩訶多赤訂婚。

宋寒當然知道，自己的這個四哥絕非善類，她必須有防範和自保的能力，才不至於莫名其妙地見了閻王。所以她仰仗博也的人脈和財力，積極培養自己的勢力。

等她覺得時機完全成熟，而博也的力量即將到達頂峰的時候，她聯合宋華庭，將摩訶多赤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在他經常光顧的青樓之中。

博也痛失愛子，當然不肯善罷甘休。悲傷之餘，他全力追殺刺客的身份。

雖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把嫌疑人鎖定到了宋寒和宋華庭身上。

就在這個當口，宋華庭終於和耶律將軍準備充足，起兵反擊博也。耶律將軍在宋華庭的授意下，在都城之中展開決戰。就在博也已經癲狂、將鋒利的刀架在宋寒的時候，耶律將軍終於完全控製住了京城的局勢。博也被殺，一個時代落幕。

第二次豪賭，再次以宋寒和宋華庭的勝利告終。

宋寒隻是因此在脖頸處多了一條沒能要了她的命的刀傷，她覺得很值得。

幾天之後，宋華庭做主，將摩訶多赤的未婚妻宋寒，許配給耶律將軍的獨子耶律皓春小將軍。

也就是這個時候，宋寒得知了“冤家哥哥”的真實身份。

據被宋寒提前安插在瑨國都城金陵的探子們說，那時瑨國剛剛發生了一件大事：皇後謝氏為了爭寵，也為了保住她兒子的太子之位，借一個地位低下的妃子的手，除掉了出身四大家族之一赫連氏的腹中之子。因為這件事，被嫁禍的妃子自縊身亡，還莫名其妙病死了一個寵妃。

因為事情涉及四大家族，皇帝忍氣吞聲，沒有降罪於謝氏，卻殺了一個負責調查此案的大理寺卿甄詩源，甄詩源舉家被流放。他的大兒子在半路病死，二兒子也因為試圖逃跑被殺，年十一歲。

奇怪的是，探子們翻遍了沿途的亂墳崗，也沒能找到甄家二公子的墳塚，好像這位年少的公子在死後，變成了一朵雲、一陣風，再也沒了蹤跡。

更巧的是，據說在押送途中發生了一些變故，本應擔負押送任務的差役們，其中有一個曾受過甄詩源的恩惠，他試圖在甄家人流放途中動些手腳，可惜事情敗露。而宋寒派出去的探子，也沒有找到這個差役的處置結果。

線索就這麼斷了，似乎一切的記載都是杜撰，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個人。

這引起了宋寒極度的在意。

如果那名差役就是“人販子”呢？如果這位甄家二公子就是“冤家哥哥”呢？

那名差役將甄二公子帶了出來，想遠走黎國，到底沒有逃出差役們的魔爪，死無全屍。因為這場失敗的逃跑行動會牽扯到很多人的命運，那些人不願被處罰，所以隻在記載上了了帶過，再無下文。

這就是真相嗎？

探子們傳來了甄家二公子的名字——甄銘。

宋寒一眼不眨地盯著宣紙上的兩個字，眼前一次又一次變得濕潤模糊。九尾狐的故事到底隻是個故事，誰也沒有能力讓一個人起死回生，哪怕以命換命也不可能。這個名字，在那個生命結束之後，隻能成為寫在宣紙上的兩個互不相關的漢字了。

可宋寒舍不得，舍不得讓這兩個字離開她的生命，所以，她更改了自己的名字。

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也為了不給甄家尚活著的人帶來麻煩，她的名字改成了宋明臻。她會讓甄銘的恨繼續下去，直到實現遺願的那一天。

不知道算不算幸運，宋明臻的未婚夫耶律皓春對宋明臻很好，為了能迎娶宋明臻，他還提前遣散了他的三個妾室和一個年僅兩歲的妾生子。為了討宋明臻高興，他可以不打折扣地完成宋明臻的所有要求，聽話的手下、豐厚的財物、繁雜的人脈，耶律皓春都無條件地捧到宋明臻麵前。

那時候，宋明臻的心裏會生出一點點的愧疚之情來。她提醒耶律皓春，不要對她太好，不值得。可耶律皓春說，你給我榮華富貴，我給你一個家，這叫公平。

家？這個字眼太神聖太難得了，宋明臻覺得自己沒資格索要。

之後就是狄國和瑨國興起戰事，黎國參戰，其中負責支援的將軍，有耶律皓春。

這是耶律皓春自己請的命，他覺得自己將來要做黎國唯一的駙馬，怎麼也得有點功勞傍身。

出兵之前的那天，耶律皓春潛進皇宮偷偷去見宋明臻。他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把一個親手編織的花環放在了宋明臻的頭上。

宋明臻把花環拿在手裏，仔細欣賞了一番，說：“有這麼多種花，我都不認得——難為你了。”

耶律皓春坐在矮牆上得意地笑著，下巴不自覺地揚起來。

“我隻認得桃花。你這裏沒有。”宋明臻補充了一句。

耶律皓春說：“眼下已經是夏天了，哪裏還會有桃花？明年吧，我明年送你一個帶著桃花的花環。”

“嗯，”宋明臻點點頭，“南邊的人狡詐，你要當心。”

耶律皓春說：“你放心。陛下都安排好了，不讓我上戰場，隻能在軍帳裏待著。他說，咱們國小人乏，總是被瑨國人瞧不起。咱們這次支援他們，雖不用他們感恩戴德，也不能讓他們小瞧了去。最好趁機折辱他們一下，好挫挫他們的銳氣。”

“皇兄是這麼說的？”

“嗯。”耶律皓春說。他見宋明臻又露出憂慮的神色，趕忙勸解說：“放心，我有分寸。”

“罷了，”猜不透宋明臻又在想什麼，耶律皓春幹脆溜之大吉了，他說，“聽聞南邊的人們都喜歡吟詩，臨走了，我也送你一首端不端正不正的酸詩：葉綠花承露，好春別送寒。今夕複往昔，歲歲長相歡。”

葉綠，好春，歲歲相歡。

宋明臻覺得，耶律皓春雖然在對待其他女人的事情上不算負責，對宋明臻卻很好。如果沒有“冤家哥哥”，沒有背負的責任和仇恨，她或許可以站在耶律皓春身邊。就算不愛他，也可以善待他。

可惜，一切的期待都在耶律皓春的死訊傳入黎國的時候化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