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站在宋明臻麵前,司如意長袖一甩,冷哼一聲,說:“原本玉鏡公主沒有給本公主發請帖,本公主是不在意的,畢竟圍著火堆子張牙舞爪地發瘋,那是野人才做的事……”
別人尚沒有什麼表示,一直站在宋明臻身後的孤野高聳著眉,已經上前邁了一大步。
宋明臻的手指輕輕搭在孤野的手臂上,便完全控製住了他的衝動行為。
司如意被孤野的動作嚇了一跳,慌忙後退了一步,不過等她發現孤野已經被宋明臻控製住之後,又肆無忌憚起來。她繼續說:“我不是來找玉鏡公主你的,我要找的是他。我要讓他跟我走!”
說著,司如意抬手,將細細的長鞭,對準了藏在人群中的謝壽。
能把一場注定沒有結果的單相思進行到這種地步,不顧顏麵,不顧地位,真不知道該說可敬還是可悲了。
太子司卿知道,眼下這個情況,他是不太可能完全壓製住的,他也不想傻乎乎地站出來辯個對錯,然後得罪好些人。他很少參加公子哥兒們的雅集,可不想給他們留下一點不好的印象。
“惡人”還得讓別人當。
司卿瞥了一眼隨行的護衛。護衛極有眼力,將耳朵湊到司卿嘴邊去。司卿簡短詢問,他簡單回答。司卿在腦海中快速做了安排,低聲吩咐了幾句。護衛得了令,閃身出去。
宋明臻好像沒有察覺司卿的舉動,隻是從容地應對著司如意,說:“謝三公子和謝夫人是我的貴客,在場的每一位公子小姐,我都十分珍視。謝三公子若是心甘情願,答應慧昭公主的邀請,我無話可說;若不是,就恕本公主得罪了。”
宋明臻將詢問的眼神遞給謝壽,幾乎同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把眼光聚焦到了謝壽身上。
司鉞正在街道上做最後一班巡查。天真是冷,凍得腳指頭生疼,把手搭在劍柄上,感覺帶著老繭的手都疼得讓人哆嗦。若是現在有暖好的酒喝,那真是太好了。
正是萬家燈火、舉族團圓的好時候,有幾個能想到這些嘴邊呼著白氣的士兵們呢?
忽然有個騎馬的人噠噠地從燈火盡頭跑過來,手裏抱著個狹長的大盒子,頭上頂著熱騰騰的白煙,不知道跑了多久。等他跑近了,司鉞才看出來,是那個因為年輕而精力極其旺盛的臭小子——金戈。
“大帥!”金戈雖然年輕,但跟著司鉞有幾個年頭了,對著司鉞隻叫“大帥”,到了京城也改不過來。
司鉞說:“大過年的,別慌裏慌張的,讓老百姓看見了不好。”
金戈微不可察地縮了一下脖子,把手上的盒子擺上來,說:“我剛巡查東城門去了,原本想換崗來著,誰知道赫連府上送來一個禮盒,說讓我呈給大帥你。”
司鉞隨意掃了一眼,笑道:“不是什麼重要東西。馮煌那個傻姑娘也忒實在,我是逗她玩兒呢!”
“咋回事兒?”
“嗨,舒裕哥和他兄弟都收到了玉鏡公主的請帖,讓他們今天晚上去鵲園赴宴。他們兄弟誰也去不了,就讓馮煌挑一件合適的禮物送過去。恰巧當時我在,看見馮煌擺弄的禮盒,想起咱們在狄國繳獲金銀珠寶的時候,遇見了一個鑲嵌著紅寶石和紫琉璃的紅木盒子,就是你手裏的這一個。”
金戈吃驚地看著手裏的盒子:“怎麼的?這玩意兒還挺值錢啊?”
“可不是,”司鉞說,“這個盒子又小又狹長,一般的刀劍也盛不下,我就想著馮煌手裏那把舒裕哥新送給她的短劍興許放的進去,不如就送給她,就找了個由頭,讓人送過去了。平時小件的玩意兒或者不值錢的刀劍啥的,隻要經過她手,不管是給誰的,那丫頭想都不想,照單全收,這次怎麼客氣起來了?”
“許是她也覺得這東西貴重唄。”
“什麼稀罕玩意兒呢,”司鉞說,“不能當吃的喝的,硬邦邦的,到哪兒都是個累贅,也不知道人們為什麼喜歡它。”
金戈笑嘻嘻地說:“您和赫連大將軍待馮煌將軍可真好,像親妹子一樣好。”
“這算什麼好?該逗她不還是逗她?”
“那樣才親呢!”
司鉞笑了笑,有關馮煌的話題總會引逗出他的愉悅情緒。這麼多年在邊境飲風灌沙,在苦寒的日子裏熬著,司鉞和赫連綽便有了一種默契,那就是留出一點輕鬆與柔情,送給那個把誓言刻在骨子裏的姑娘。
司鉞說:“那姑娘為了一句誓言,拋下父親,千裏迢迢來京城,守在舒裕哥身邊,實在難為她了。那本是一隻自由慣了的鳥兒,可憐也被豢養在了籠子裏。我們不對她好點,還像話嗎。”
“說到她爹,”金戈說,“那老頭最近有點奇怪,三天兩頭派人來叫馮將軍回去,好像還挺急的樣子——老頭身體不是挺好嗎?讓馮將軍多陪陪赫連大將軍怎麼了,怎麼跟催命似的?”
司鉞不笑了,不知道想起什麼,半晌,終於呼出一大團白霧,說:“誰知道呢?”
金戈知道又勾起了司鉞的傷心事,忙打哈哈似的問:“大帥,那這個盒子怎麼辦?再拿回燕王府去嗎?”
“嗯……”
“燕王殿下!”在司鉞稍作躊躇的時候,司卿的侍衛騎著快馬跑過來,且邊跑邊喊,讓司鉞不由得皺眉。
司鉞轉過臉去看。
那侍衛匆匆從馬背上跳下來,看著挺急切,但禮數一點也不潦草。
侍衛跪在司鉞麵前,說:“見過燕王殿下。小人是東宮侍衛,隨太子殿下來鵲園赴宴。沒料想慧昭公主帶人闖進來。殿下擔心鬧出事端,所以請殿下前去解圍。”
司鉞現在待的地方,距離鵲園很近,不過半條街的距離。司鉞明白,太子其實是有能力處理這些人的矛盾的,他發了令,難道有人敢違抗嗎?之所以非要派人來請他過去,隻是太子本人不想出麵做惡人罷了。司鉞肩負著京城內巡防的大任,這個惡人,在別人眼裏,他做的理所當然。
但是司鉞沒有馬上行動。他不想做誰的擋箭牌,更不想做誰的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