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篝火晚宴

除夕，說熱鬧也熱鬧，祭祖，守歲，放煙花，忙忙碌碌；說無聊也無聊，祭祖，守歲，放煙花，千篇一律。

年輕人最討厭千篇一律的事情，最喜歡嘗試新鮮玩意兒。所以，外邦女子宋明臻的到來，真的引起了很多公子小姐的好奇。

正巧，宋明臻好像也是個愛熱鬧的，給好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發了邀請函，請他們來鵲園參加篝火宴會。

鵲園誒！在兩個朝代都名聲赫赫的鵲園！充滿了“八卦”氣息的傳奇之地，誰不想一睹風采？

再加上滿是異域風情的篝火宴會！再加上被太子殿下另眼相待的玉鏡公主！打死也要參加呀！

終於熬到了晚上，絡繹不絕的馬車把鵲園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已經把貴重的禮物送進鵲園的公子小姐們，帶著一點虔誠、一點好奇和一點雀躍，走進了他們夢寐以求的地方。

正如他們想象的那樣，這裏的每一個景致、每一個擺設、每一個人、每個人手裏拿的絲竹樂器，就算曾經在別的什麼地方見過，此時此刻，他們也覺得不可思議。

司卿和司慕是前後腳來的，表麵上兄友弟恭，都是笑盈盈的樣子，可他們心裏各自打著小算盤，誰也不比誰幹淨多少。

司卿是個傻的，隻是仗著有他母後和謝家頂著，勉力守著自己搖搖欲墜的太子之位；司慕的助力隻有赫連家和赫連約掌管的工部，但是以他心黑手辣的做派，越是風平浪靜，越預示著波濤的洶湧。

司硯是最後一個到的，和他一起來的，是葉蓁蓁。在邀請之列的惠清公主司安樂沒有到場。

宋明臻暗笑，這算什麼？妥協呢還是示威呢？

司安樂一定把同遊街市的那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司硯，而司硯也應該明白了宋明臻的決定。因為故意冷落宋明臻，司硯已經從宋明臻的選項中被抹除了。

所以作為事情的中間人，司安樂沒有到場，當然可以理解為一種逃避和妥協，可當事人司硯和葉蓁蓁踏進鵲園，卻有了一種示威的味道。

好像被宋明臻拒絕並不是一件壞事，好像丟掉爭奪皇位的強有力支持也不是壞事。江山美人本就是千古難題，司硯選擇美人，無可厚非。

司鉞也沒有出現。宋明臻的心裏有一點點慶幸，也……有一點點失落。

他從一開始就是她的“變數”——既是改變她計劃的“罪魁禍首”，也是讓她捉摸不透的“皇族異類”。這個一直遠離朝廷裏蠅營狗苟的鬥爭的皇子，放在宋明臻眼中，總有一點奇異的感覺。

同樣收到邀請函的武家二公子武平川也沒有來。這是意料之中的事。自從宋明臻猜測，武家有可能和司鉞達成了合作協定，就輕易地想到，隻要黎國的和親使團裏沒有大事發生，隻要司鉞沒有大的動作，武平川就不太可能來找宋明臻的麻煩。

小打小鬧那是小孩子的無聊把戲，把黎國當成眼中釘肉中刺的武平川是不會做的。

值得宋明臻高興的是，錯過了年節國宴的謝家三公子謝壽，帶著身懷六甲的妻子桑氏，陪著舅兄桑仁宇，也出現在了宴會上。

他們是宋明臻今天晚上最希望見到的人。

據說謝夫人桑氏自從懷孕以來，心情總是不大暢快，再加上丈夫受命去南方辦差，幾個月不見回來，偷偷抹了好幾次眼淚。謝壽珍愛妻子就像珍愛自己的眼珠，所以就算遠在南方，也要時常寄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回來逗妻子高興。眼下剛回了京城，當然要陪著妻子散散心了。

謝壽和桑氏伉儷情深，多年前就是一段佳話。

桑氏閨名晴兮。

相傳謝壽和桑晴兮自小一起長大，當初謝壽在桑家私塾讀書時兩人結識，可謂青梅竹馬。當年他們剛剛訂婚，謝壽就奉命出京辦差，一走就是好幾個月。閨中的姑娘遲遲等不到未婚夫的來信，幹脆寫了一首小詩，派人送了過去。

詩中道：“珠簾半卷戶半開，別了清風雨還來。問雨聽得多少事，丹青新成又傷懷。”

遠在任上的謝壽收到小詩，當即回複一首：“正疑昨夜雨徘徊，墜入空明錦魚台。卻問癡兒何傾傘，道是佳音款款來。”

兩人成婚後，臥房的名字就叫“問雨軒”。

謝壽送的禮物是一盒進貢的雨前龍井，茶葉上附贈了夫人桑氏送上的一對圓潤可愛、憨態十足的年娃娃。這時候送上一對龍鳳年娃娃到底是什麼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所以自詡心如寒冰的宋明臻，對自己即將實施的計劃，稍微有點愧疚。

可惜這點愧疚很快因為宴會的開始而衝得十分清淡，以至於再也尋不到了。

桑仁宇曾是迎接宋明臻來瑨國的使臣，和宋明臻算是熟識。因為當初鬧了“山匪劫親”一案，雖和桑仁宇沒有半點瓜葛，但一直被蒙在鼓裏的年輕使臣，在麵對宋明臻的時候，總顯得有點局促。

宋明臻先允許客人們隨意參觀鵲園的每一處景致，過了一會兒，要燒烤的牛肉、羊肉和鹿肉都準備齊了，從黎國帶來的酒水也準備好了，便尋了一塊極為寬闊的空地，點燃了篝火，開始了宴會。

黎國人對於篝火是十分追捧的。夜晚，隻要有一團篝火在，就不用再怕寂寞，也不會再冷。尋幾個朋友——哪怕算不上朋友，搭起手來，唱起歌來，圍著篝火有節奏地旋轉、拍手、跺腳，那就是給個神仙也不換的好日子。

黎國人已經跳躍起來，踩著鼓點，和著篳篥的聲音，唱著家鄉的歌謠。

可瑨國人，尤其是瑨國的貴族們，哪裏好意思參與進去？誰願意和那些陌生人，“像瘋子一樣”跳來跳去？豈不“有辱斯文”？豈不“有傷大雅”？

上到幾位皇子，下到幾位大臣家的公子，都望著跳動的巨大的火苗，微不可察地擺動，但誰也沒有加入其中。

孤野已經忘乎所以，借著酒勁兒，在人環中央打起了醉拳。碧落招呼著黎國人大笑著拉扯瑨國的公子小姐們。有些瑨國人還是羞澀地推脫，但大多數已經帶著笑容融了進去。

人環越來越大，中央的節目也換了一個又一個。

而幾位皇子，誰也沒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