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人聚首,先開口的是司安樂。司安樂在宋明臻身上使勁打量了幾眼,明知故問地說:“這位可是玉鏡公主?早聽說公主風姿卓絕,今日才得相見。以後時間還長,望公主不嫌棄我家姐妹愚鈍,時常談笑玩鬧,也好打發時間。”
司硯從旁溫和地介紹:“這是我的大妹妹,惠清公主司安樂。”
司安樂雖滿懷善意,但很明顯,她是促成這次碰麵的人。在司硯的親事上,她是偏向葉蓁蓁的。
她不想得罪誰,也不是故意違背她父皇的聖意,她隻想為她的哥哥爭取一次。
早聽說司硯待兄弟姊妹們很好,宋明臻想象不到,畢竟她不知道,在冰冷如地獄般的皇族之中,能有什麼“好”可言。
直到她看到了司安樂為司硯所做的努力,她才知道,能全心全意為他謀劃安排,說明司硯平日裏對待司安樂乃至其他手足兄弟,是懷了一顆真心的。
至少她和宋華庭,隻能算是相依為命、相互利用,遠遠達不到這個地步。
宋明臻還真有點羨慕了。
所以明知道司安樂故意把宋明臻排擠出司硯和葉蓁蓁的兩人世界,還是禮數周全地回答說:“明臻初來乍到,還須惠清公主多多提點。”
“不敢。”司安樂點頭致禮。隨即,她轉而詢問司硯:“楚王兄,你怎麼和玉鏡公主在一起啊?我剛剛聽東宮的內監來問,說太子殿下去了鵲園,待了好久也沒回來,或許是尋玉鏡公主不遇。你們沒有碰見他嗎?”
把太子抬出來做借口,宋明臻覺得司安樂還是有腦子的。
司硯回答:“並沒有遇到。不過,若是皇兄真的去了鵲園,玉鏡公主還是快點回去的好。讓太子殿下久等,總歸不體麵——我送公主回去?”
不等宋明臻回答,司安樂搶先答道:“正巧呢,太子殿下前日說要送我一套攢纓鳳首箜篌,可現在連箜篌的影子都沒見著。我幾次遣人去問,都無功而返。既然知道現在太子哥哥身在鵲園,我當然要親自去見他。不過,葉姑娘就沒人陪了。楚王兄,你看……”
在場的所有人都立刻明白了司安樂的想法。
司硯的臉頰爬上了紅暈,回頭把問詢的目光投向宋明臻。
宋明臻沒有馬上回答。
雖早有了心理準備,但這樣被一個男子隨意拋下,對於宋明臻來說還是有失體麵的。雖說宋明臻本就沒有嫁給司硯的想法,可這並不代表她可以被無視,被當成一個排除在選擇題之外的選項。
嫁與不嫁,嫁給誰,主動權在她,別人,沒有資格決定——就算皇子也不能。
她用平靜的眼神注視著司硯,把最後的機會送給他。
司硯有一瞬的慌亂。
不隻是司硯,在場的所有人都因為宋明臻沒有“知難而退”而尷尬,不知所措。
先讓步的是葉蓁蓁。這個美麗端莊的姑娘,主動為司硯解決困難。她笑著屈膝施禮,說:“小女出來有一段時間了,也該回去了。先告辭了。”
“誒——等等!”司安樂有些著急地拉住葉蓁蓁的手,轉而賠笑著哄宋明臻,“葉姑娘是陪著我來的,一個人回去實在不安全。既然我和公主同一個目的地,不如就讓我送公主回鵲園?太子哥哥珍藏的攢纓鳳首箜篌是前朝流傳下來的寶貝,聲音好聽極了。趕上這麼好的機會,讓我為公主演奏一曲,豈不兩全其美?”
一個人?葉蓁蓁豈會是一個人來的?不遠處那幾個低眉順目的壯丁,難道不是她的隨從?怎麼可能!
宋明臻暗笑,這個小姑娘能做到這個份上,也委實不容易。
於是宋明臻“識趣兒”地答應了。
葉蓁蓁還想說兩句,卻感覺自己的手被司安樂用力捏了兩下,秀氣的一張笑臉登時紅了,頭不覺地垂下去,頭上的金步搖也顫了顫。
司安樂唯恐宋明臻反悔似的,忙拉了宋明臻的手,往鵲園的方向走去。
不遠不近地跟在宋明臻身後的孤野,盯著司安樂攀在宋明臻手腕上的手,臉色有點陰沉。
司安樂似乎想消除剛剛升騰起來的濃烈的尷尬,搜腸刮肚地尋些話題說給宋明臻聽,街市上哪家的羅扇花樣好啦,那條街上的酒樓釀的酒醇香啦,皇宮的哪個殿裏用的繡娘針線活做得好啦,還盛情邀請宋明臻來皇宮打葉子牌,說宮中女孩子少,總是湊不齊人數,有了玉鏡公主,也能找個樂子消遣消遣了。
轉眼就走到了街口,將人潮甩在了身後。街的盡頭就是鵲園。宋明臻知道,根本沒有什麼太子,更沒有太子送來的箜篌。
宋明臻停了下來。
司安樂跟著刹住了腳,鬆開鉗製著宋明臻手腕的手,疑惑地望著宋明臻。
宋明臻換回了清冷的神色,對司安樂說:“惠清公主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回宮路遠,我就不送了。”
司安樂:“……”
見宋明臻不再陪她演戲,司安樂泛起一陣心慌。她幹笑了一聲,說:“我非是要惹公主殿下不快,隻是,您也看到了,楚王兄和葉姑娘真心相愛,若不是……”
“若不是我橫空出世,他們怕是早已結成伉儷。惠清公主是這個意思吧。你費盡心思演這出戲,隻是想讓我知難而退罷了。”
司安樂笑不出來了,她終於明白,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在宋明臻看來,不過是一場笑話而已。
不過她是堂堂公主,瑨國皇帝的掌上明珠,難道允許別人隨意質問她嗎?所以她帶了怒氣,說:“楚王兄為人清高,做事執著,是非分明,斷不會因為‘利益’二字而拋棄初心。公主殿下將來自有良配,何必自尋煩惱?!”
這下輪到宋明臻笑了:“我幾時說過非他不嫁的?”
司安樂皺眉:“你難道不是……可你剛剛明明很在意楚王兄的態度。”
“對,我當然在意他的態度,不隻是他,所有皇子的態度我都在意。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千裏迢迢來這裏?”宋明臻抿嘴笑著,可這個笑容放在司安樂的眼裏,分外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