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瑨國公主

除去因被劫掠而遺失的西域琉璃杯、波斯狐裘，宋明臻呈上了一對黃金貓眼石、一雙和田玉璧、十套珍珠孔雀大氅和兩盆天山雪蓮花。比這些更珍貴的，是黎國的稱臣國書，司瑞在拿到這封國書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再也控製不住，完全暴露了他絕佳的心情。

唯一令他不大痛快的是，宋明臻請求瑨國繼續搜捕漏網的山匪，給那十幾位在截殺中不幸戰死的黎國將士一個交代，並找回遺失的寶物。在瑨國人看來，這實在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要求，可是……

司瑞瞟了一眼一直靜靜地垂首站在角落裏、好似所有事情都與他無關的司鉞，覺得這個“辦事不利”的二兒子礙眼得很。

作為回禮，司瑞讓隨侍太監當場宣讀了一份長長的禮單，並封黎國皇帝為永安王，享有原有的國號。

宋明臻代表黎國皇帝宋華庭，跪謝了瑨國皇帝的封賞和饋贈。

司瑞更加高興，他不止將鵲園送給宋明臻居住，還送了一百名奴仆和兩大箱金銀首飾。

自此，宋明臻正式入住鵲園。

在司瑞命隨侍太監宣布退朝的時候，宋明臻總算長長地舒了一口悶氣。隨著朝堂上的人流走出來，她真想不顧形象地伸一伸酸疼的胳膊。

可惜沒能如願。太子步履稍緩，留在了她的麵前。

其實梁王司慕也想湊過來攀談兩句的，可看見太子“先下手為強”，就不好再過去，隻得遺憾地退出宮去。

這些都是宋明臻一早就料到的，所以耐著性子和太子寒暄了一會兒，陪著他走出了皇宮。

楚王依然對她避若瘟神，燕王依然對她不屑一顧。

隻是宋明臻沒有注意到，在距離金殿不遠處的抄手遊廊上，有人在盯著她看。

最先站在抄手遊廊上的，是惠清公主司安樂。她是司瑞年紀最大的公主，與梁王同歲，隻是小兩個月。她手裏的羅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遊廊上雕龍畫鳳的欄杆，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

一眾奴婢默默站在她身後，半點聲響也聽不到。

不一會，好一大堆奴婢簇擁著一個身穿粉色毛領九鶴朝雲大披風、手拿小手爐的女孩子走過來。相比於司安樂，這個女子打扮更加貴氣鮮亮。她是司瑞的另一位公主，慧昭公主司如意。她比司安樂小一歲，與齊王司瑾一母所生。

司瑞隻有這兩位公主，雖都是妃子所生，卻個個嬌寵萬分。

司安樂不喜歡司如意，所以明知道她湊了過來，司安樂也沒有搭腔的意思。

這也不怪司安樂，宮中的孩子們，沒有誰喜歡這位飛揚跋扈、隨心所欲的司如意公主。

可司如意才不在乎呢，能給別人找些不痛快，是她認為最痛快的事。

司如意捧著手爐，望著宋明臻的背影，輕蔑地說：“這就是黎國的玉鏡公主啊？長得像個能直立走路的猴子，沒一點看頭！”

司安樂沒有理她。

司如意的興致並沒有因此漸弱，她又說：“父皇一心想把她許配給楚王兄。我雖瞧不上葉家的那個庶女，但是相比這個猴兒一樣的外邦女子，葉家女還算有個人樣兒。”

“說話何必那麼刻薄？”司安樂皺眉說道，“無論將來她嫁給誰，我們都會叫她一聲皇嫂。”

“就她？皇嫂？”司如意好像聽到了莫大的笑話，冷笑了幾聲，“她也配嗎？一個專克丈夫的女人，我看還是和司鉞那個活閻王能配一對兒！”

司安樂不想對此發表任何評論。她覺得跟司如意站在一起，被同一陣風吹著，都會臟了她的衣裙。

司如意渾然不知自己被無比地厭惡著，發著狠地說：“等著吧，過兩天我就要讓她知道知道，當我慧昭公主的皇嫂，是什麼滋味！”

說完，依然被人們簇擁著，司如意款款而去。

好在是冬天，若是夏天，這麼多女人圍著她，她也不怕那些胭脂水粉甜膩的味道熏得頭暈。

司安樂對著司如意的背影瞥了一眼，沒有多餘的話，隻不過等她重回遙遠的宋明臻身上的時候，捏著羅扇的指尖動了動。她雖厭惡司如意，私心裏卻有一個和她一致的目標。

她自言自語地說：“為了楚王兄，是該做些什麼了……”

不得不說，鵲園的景致實在好極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毫不誇張。鬥折蛇行的遊廊，雕欄畫棟的石橋，時明時暗的泉水，以及淩駕於泉水之上的翼然小亭，都有說不出的雅致和靈動。畫舫、遊船，更是生活在北國的深宮中的宋明臻前所未見的。

雖是冬季，但整個園林還是綠意盎然，尤其是不同品種的竹子，或斑駁有情，或淨直筆挺，毫無頹敗景象。

一路引導宋明臻的瑨國官員指著一處繞亭的竹林說，這片竹子名叫湘妃竹，也叫淚竹，相傳是舜的妻子娥皇和女英在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之後，悲戚不能自已，灑淚於竹林中，竹子感念她們的悲痛心情，竟生出淚痕來，於是有了湘妃竹。

宋明臻喜歡這竹子，卻不喜歡這故事。

旁逸斜出的梅花似在迎接新的客人，迎著寒風搔首弄姿。蒼翠如新的鬆柏卻穩重得多，挺著胸膛，冷眼旁觀每一場秋來暑往、朝代更迭。

這裏的許許多多花草樹木，都是宋明臻道不出名字來的，隻是她不願被人小瞧了去，隻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安靜地欣賞，絕不肯多加品鑒。

水中魚、林中鶴，山間鹿、花間雀，萬物自由，不可勝道。更妙的是，據那位瑨國官員說，後山深處藏著一眼溫泉。雖不算大，卻因為溫度較高，就算如此寒冬，也能看到三三兩兩的蝴蝶飛舞。

園子正中的石拱橋旁的涼亭裏，還刻著園子落成時慶王的那句詩：“晚風聽醉夢，聊作鵲橋仙。”

宋明臻想，怪不得這裏能傳出好些故事來。能在這裏演繹一串故事，很難不引起世人的關注。

三日後，新的“故事”便來了。

第一個親自登門拜訪的竟不是太子和梁王，這讓宋明臻頗感意外。麵對著禮數周全卻神色冷淡的楚王司硯，宋明臻有點不清楚自己該用什麼態度回複他了。

司硯竟然來約她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