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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笑我江河笑我
小鳧

第十六章 春和景明

又是那樣大的雨和彙成溪流的鮮血,又是風影搖晃戰栗著的箬竹,他無聲地站在屋簷下凝視著倒在地上的無數屍首,徹骨的寒意蔓延不散。

看不清麵容的男人如期而至,伴著驚雷與閃電質問他同樣的問題。

“你在笑?”

他睜眼,又一次從這個糾纏他十年的夢境中醒來,痛徹心扉。馮笑下意識地捂住心口,卻摸到了一手溫熱的血,原是傷口又裂開了。他閉眼想了想,憶起那天晚上的事開始焦躁起來。

他想叫來唐立,正欲開口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伏趴在床前,沉沉酣睡。

他不敢動彈了,攤著染了血的掌心笑了笑。

戚筱鳳渾然不知,隻是把頭埋在被上,但這麼趴著並不舒坦,她轉了個向,惺忪的睡眼似乎感受到一抹炙熱的目光。

她睜開眼盯著馮笑看了會兒,突然醒悟,坐起身來叫到:“你醒了?!”

馮笑被她一驚一乍叫喚的耳朵疼,但看到她此時生龍活虎的樣子終於放了心。

戚筱鳳始終盯著他,見他胸口的傷綻出血來,眼眶不由泛上淚水,她啞著嗓子說道:“我去叫唐立。”

“等等。”馮笑一把拉住她,血跡也沾到她的手上。

戚筱鳳什麼都沒說,坐下來拿過一旁水盆中的帕子替他擦著殷紅的掌心。

馮笑靜靜看著,他低聲詢問道:“以前的事,可以一筆勾銷了麼?”

戚筱鳳用力點點頭,她低眉緩緩擦拭,又忍不住在他寬厚的掌心輕撫,眼淚落在上頭,被他緊緊握住。

“好了,別哭了。”

“我差點害死你。”戚筱鳳說著哽咽起來,“都怪我,我不該和你吵架,不該管那些閑事的。”

馮笑眉頭微微皺起,眼底卻滿含笑意:“不怪你,怪我,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

她搖搖頭拚命抹著眼淚,越哭越傷心:“我以為你要死了……”

“傻瓜,我怎麼會死,我不是說過麼,我要長命百歲牢牢看住你。”

“嗯。”戚筱鳳吸了吸微紅的鼻子說,“我不想做寡婦。”

馮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清亮的笑聲響徹整個屋子,抖動的雙肩扯得他傷口又一陣痛。戚筱鳳看包紮的細布上滲了一大片血,驚慌失措的用帕子按住他心口。

馮笑趁機抓住她的手笑道:“怎麼,你承認了?”

“我、我沒有……”

“別想抵賴。”他眉毛微挑,把她的手緊緊按在自己胸前,笑中略帶邪氣,“戚筱鳳,我心頭的血可都是為你流的啊。”

“你少拿這個邀功,大夫說,如果刀口位置再偏半寸,你就沒命了。”

他哈哈笑起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看樣子你就是我的後福了。”

戚筱鳳別過臉去,麵龐微紅,她瞪了馮笑一眼想抽出手來,但他始終緊攥不放。

馮笑衝她勾勾手指笑道:“過來。”

“幹嘛?”戚筱鳳見他笑的不懷好意,刻意提防地往後躲了躲。

“怕什麼,送你樣東西。”他微微眯起鳳眼,還是笑。

“我什麼沒有?還要你送。”戚筱鳳不屑地又往後躲。

“那算了,我送別人去,想要的人都從我家排到汴州城門外了。”

戚筱鳳斜眼盯著他的笑臉猶豫了半天,還是將信將疑的湊了過去。

他挑眉輕笑了一聲,右手捂住她的雙眼,左手繞至她腦後稍一用力,戚筱鳳立馬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兩人雙唇相貼,柔軟溫存,彼此的呼吸緊緊纏繞,蘇合香似乎也愈發濃烈。

她麵頰緋紅,馮笑這一次比在馬車上的蜻蜓點水更濃烈,更讓她手足無措,甚至像那晚沉入水中,無法思考,更不敢喘氣。

戚筱鳳天旋地轉,馮笑卻遊刃有餘,畢竟一個吻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他“幸災樂禍”地睜開一隻眼,戚筱鳳泛紅的雙頰像上了層胭脂,他又禁不住在她紅彤彤的臉上輕輕一啄。

唐立沒聽到屋內有任何動靜,房門虛掩著,他以為馮笑還未醒,便拎著剛買的幾貼藥直接走進去。他剛邁進一隻腳,眼前的景象令他愣了片刻,他在心底倒吸一口涼氣,連忙一個大轉身又退了出去,順便麵不改色地帶上了門。

戚筱鳳渾然不知,待馮笑鬆開手,她暈暈乎乎腦子如一團漿糊,舌頭也打了結:“你、你你……”

“我我我怎麼了?”馮笑故意學她,伸手撚著她細軟的頭發,目不轉睛地注視起她的雙眸,隻等戚筱鳳往下說。

她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把扯回馮笑捏著的那縷頭發,噘嘴說道:“你很壞。”

“我都替你挨刀了你還說我壞?”

“這不是一碼事。”

馮笑的手又不安分起來,他略帶涼意的指尖劃過戚筱鳳紅潤的麵頰,又撫上她紅潤的雙唇輕輕摩挲,他低語道:“笨蛋,我就對你一個人壞。”

“誰知道呢,你不是有翎燕、秋娘,還有什麼什麼掌門。”

“哎喲。”馮笑一聽,忍著疼痛又艱難地笑起來:“你怎麼老提這個。”

“因為……我說不定會吃醋的……”戚筱鳳低下頭沒有看他,馮笑卻喜出望外,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他咳了兩聲,抬眼瞄著她若無其事的笑道:“又沒什麼,不過是去喝喝酒,說說話……”

“你在瓊台發過誓的。”戚筱鳳急切的打斷他說。

“你倒記得清楚。”

“我怕你抵賴!”

“我馮笑說過的話絕不食言,有什麼好怕的。”

戚筱鳳癟著嘴,偷偷看向他的傷口說:“原先是不怕的,可這兩天一直在怕……”

馮笑順著她的眼神低頭看看暗紅的傷口,他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怕我死?”

“不知道,不敢想,如果你真的醒不過來了,我大概會很難過很難過……”

人時常在緊要關頭才會將內心真正的想法暴露無遺,尤其在生死麵前。

馮笑溫柔的摸摸她的腦袋:“我不會給你機會難過的。”

“我們認識多久了?”戚筱鳳突然如此問道。

“你是癸酉年三月初二來的,到今天十年一個月零三天。”馮笑如實答道。

而這個回答卻令戚筱鳳訝異,心中竟也像挨了刀子一樣隱隱作痛。

他還是笑眯眯的模樣,略顯蒼白的薄唇微微抿起。現在的馮笑褪去那身繡金的錦袍,隻著牙白色中衣,好似平時的狂妄、跋扈、輕挑全都一並隨那身外衣消失不見。

晨曦下的他,笑得那樣和煦溫柔。

“馮笑,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

“全知道了。”戚筱鳳也笑起來,情不自禁靠上他的肩頭。馮笑一愣,此刻的他倒有些茫然無措起來,戚筱鳳抬頭嘿嘿一笑,於是他展臂將她牢牢圈在懷裏,也報以一個欣喜的笑。

馮笑傷口的血也染上了她的衣襟,他笑道:“這下好了。”

戚筱鳳無奈:“我可不會洗衣服。”

“給唐立,你還有別的任務。”

“他又要做你手下、侍衛,現在還要做丫鬟洗衣裳。”

“那你來。”說著馮笑把自己沾了血的衣服也脫下來扔給戚筱鳳,他上身除了層層纏繞的細布再無其他遮擋,他略有些瘦,但背脊挺直,身軀凜凜,常年練武使得線條勻稱而硬朗。

戚筱鳳愣愣的抱著他熏有蘇合香的衣服羞紅了臉,她移開視線嘟噥道:“洗就洗。”說著她馬上別轉身逃也似的溜走了。

馮笑本是希望戚筱鳳給他上個藥,哪知自己竟表錯了意,他沮喪的往後一靠,兀自笑了出來。

馮笑原打算過個三五日就能上路,可不料自他醒後戚筱鳳興衝衝的擔起了照顧他的責任,不照顧也罷,這一照顧實在讓他哭笑不得。

戚筱鳳為他端粥,一個不穩摔得幹幹淨淨。

戚筱鳳給他倒茶,手上一抖險些燙熟了他。

戚筱鳳替他穿衣,沒輕沒重差點又撕裂傷口。

這麼鬧騰了近十天,馮笑縱使底子好恢複快也才勉強能踏上路途。

馬車上,他還未叫累,戚筱鳳卻已然昏昏欲睡,她看著窗外的春日暖陽問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回汴州。”

“怎、怎麼回汴州了啊,不是要去找人研製解藥麼?”戚筱鳳聽到要去汴州就莫名緊張起來。

“那人就在汴州,你緊張什麼?”馮笑挑眉打量她,“怎麼,你怕我騙你回去成親?”

“現在可不行。”

“放心,孰輕孰重我自有分寸。”他拿起折扇敲敲手心,唇邊是笑,但眼神如刀刃般閃著冷光,“我還要看看,究竟是誰想不擇手段害你性命,清明去空容山的人,到底是誰……”

他一手伸進袖口,不禁又觸碰了一下刺入他胸口的飛刀,那把形製古怪,出現在他記憶缺口中如何都想不起來的飛刀,他同樣想要解開這個謎團。

“你是要去問上次在杭州抓住的那個人?”

“是。不過興許很難從這些忠心護主的人嘴裏撬出點什麼,怕是要用些……非常手段。”馮笑一側的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透出狠厲之氣令戚筱鳳有些不習慣,她扯開話題道:“你說,能解毒的人我認識,是誰?”

“汴州有些本事的也就這幾個人,你猜猜。”

“阿遷哥哥?”

“我二哥可不通醫理藥理。”

“馮伯伯?”

“也不是。”

“汴州……難不成是清河門?”

他不屑:“這種小門小派。”

“那是誰?”

“是阿悄。”

戚筱鳳驚訝的叫到:“馮靜?她懂這些?”

“你太多年沒去我家了,現在踏破門檻要找她的人多了去了。”

“她才十四歲吧?”

馮笑低眉挑釁地笑道:“是啊,比你這十六歲的有用多了。”

“馮笑!”

戚筱鳳怒得一拳砸在他胸口,他稍避了避,卻刻意佯裝被打中了傷處,垂首捂著心口喊道:“痛死我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著急,你要不要緊?”

馮笑抬眼壞笑,趁她不備一把拉進懷裏:“當然要緊了,很要緊。”

戚筱鳳沒有反抗,埋首在他胸前嬌嗔著說道:“你又騙人!”

一陣和煦的春風穿過車簾吹上二人的發梢,還能聞到芳草的香氣,馮笑看向窗外,四月初的景色早已美得不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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