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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笑我江河笑我
小鳧

第十三章 舐犢之情

寧朔王戚洪下了朝並沒有回府,今日聖上所言不多早早遣了眾臣退朝,他如釋重負。不知為何這右眼皮已經跳了一早上,突突地抽個不停,許多事積壓在他心頭越想越煩亂,於是他索性叫人備好簡易的行裝駕車去往汴州。

戚洪在馬車上長籲短歎,他的掌上明珠已經不知所蹤半月有餘,馮崧喬一口答應說要找回來,如今怎麼音信全無?

伺候他幾十年的老仆從勸慰道:“馮三公子能擺平半個武林,還能找不回咱們小姐?”

“就是他我才不放心!”戚洪按著右眼皮氣道,“當初就是他把我家鳳兒推到湖裏險些丟了性命,還害得鳳兒至今都怕水,這筆舊賬還沒和他算呢!”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現如今婚約已定,想反悔也反悔不了啊,天意如此,說不定不是什麼壞事呢。”

戚洪一拍馬車座:“誰曾想到阿遷前兩月竟成了親,馮崧喬都不知會一聲居然直接讓老三頂上。”他越說越惱火,“馮三,哼,吃喝嫖賭哪樣不在行,他能對鳳兒好嗎?!”

“老爺放寬心,兒孫自有兒孫福,三公子就是看您的麵子也得對小姐好啊。”

“哎……”戚洪長歎一聲,眼露悲戚,“阿遷多好一孩子,既能幫家裏打點打點,又能讀書,身手也比老三強,他假以時日若考上個功名,我倒還能在朝中提攜提攜。”

老仆從耷拉著眉毛小聲說:“二公子考了快十年了……”

“十年怎麼了?二十年三十年也大有人在,阿遷是個聰明人,說不定就是今年了!”

“那也是別人家的金龜婿了。”老仆從直言不諱道。

戚洪一聽這話半天無言以對,隻按著右眼皮斥責他說:“你話越來越多了。”

實則他心中也滿是無可奈何的不快,他生了五個兒子,隻戚筱鳳一個女兒,又是年紀最小的那個,自打出生起就對她寵愛有加。他與馮崧喬多年前就有來往,曾在汴州辦事時帶戚筱鳳去馮家住過些時日。

想到此處他又不免恨得牙癢癢,馮笑那小子一向頑劣,小時候欺負他的寶貝千金,如今二十歲惹得一身風流債,還要頂了馮遷的位子娶戚筱鳳。

戚洪奮力眨了眨右眼問仆從道:“對了,馮崧喬不是說他十歲前是個病秧子,一直養在雲錦山道觀裏嗎,現在倒是生龍活虎了?你說,他會不會落下什麼病根對鳳兒不利?”

“老爺就是愛操心,人家現在好著呢。”

“我得好好問問去,要真有什麼毛病,我絕不答應。”

老仆從聽得額頭冒汗,戚老爺對這女兒最是上心,可讓人疑惑的是,為什麼如此不滿於馮三公子,卻還要把戚小姐給嫁出去。

戚洪心急如焚快馬加鞭,一路又是催又是埋怨,戚筱鳳逃走的半個多月來他幾乎沒睡上個整覺,車馬飛奔之下,第二天午時剛過就到了汴州,他草草吃完飯就直衝馮家而去。

看門的通報寧朔王來了,馮崧喬就知道他是趕著來要女兒的。

見老熟人一進門,他遊刃有餘的先送上茶和點心,道盡自己這些時日的盡心盡力。

戚洪見狀也不好直接發作,喝了口熱茶語氣頗不留情麵:“老馮,你這武林宗主做了這麼些年,怎連個小姑娘都找不回來?”

“我當然想把她找回來。”馮崧喬這話的確不假,“可我不敢輕舉妄動啊。”

“什麼意思?”戚老爺端著杯盞瞥了他一眼。

“你這女兒最是愛護,老三手下都是些習武的粗人,硬抓回來怕傷了哪兒,不使些力道又容易放跑了,這分寸實在難把握。”

戚洪冷哼了一聲,嘲諷道:“你們家老三不是最為聰慧圓滑嘛,怎麼遇上這事就不行了?”

馮崧喬笑了兩聲,沒有回答,戚洪猛喝一口茶,蓋上杯蓋道:“那你告訴我,鳳兒現在在哪裏,我親自去找她。”

“這是何必呢,你去就愈發狠不下心了,就讓老三自己去煩惱吧,能保證原原本本帶回來就是了。”馮崧喬依舊悠然自得,戚洪卻心想:不是你的女兒你當然不急。

他放下茶盞沒好氣的說道:“告訴你家老三,要是他敢傷了鳳兒我絕不輕饒,讓他盡快吧!”

馮崧喬還是一口答應,說派人馬上給老三去送信。

戚洪心係愛女,但這一連串逼問也不太好意思,於是寒暄道:“前些時日下了好一陣雨,聽說你腿疾又有反複?”

“現在已經大好了,老毛病,早習慣了。”

“你我都快上了年紀了,真該注意注意身體,別再把什麼事都握在手裏了。”

馮崧喬笑了笑,暗想他這話最該對他自己說。隨後他便拉著戚洪開始下棋,既是消遣,又不想給他任何提起戚筱鳳的機會。

等順利送走戚洪之後,馮崧喬獨自坐在書房昏暗的燭光下。風吹葉動,門外傳來一聲響動,他低聲說:“進來。”

夜色中走進一名看不清容貌之人,那人俯身在馮崧喬耳邊說了幾句。

馮崧喬指尖敲敲桌麵,看看窗外如霜的月色麵無表情地命令道:“照常行事。”

進門聽言之人領命就走,飛身消失於冷然的月光下。

而此時的揚州沈府,沈仲賢正毫不吝嗇的大擺宴席宴盛情邀請馮笑他們。一道道珍饈佳肴送至眼前,沈老爺笑臉相應,倒讓戚筱鳳覺得不自在,但也不忘要時常咳嗽幾聲繼續裝裝樣子。

馮笑見她心不在焉,便知她心思,於是開門見山引著沈老爺說出訴求。

沈老爺愛女病重如何不心焦,才一打聽便和盤托出:“實不相瞞,我、我的女兒她興許時日無多……”他甫一開口就不由得老淚縱橫,“她上個月不知得了什麼怪病,至今臥床不起,我遍訪名醫也尋不到救她的法子,我就這一個女兒,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怎麼活……”

“那,有沒有找過一些專治奇病的?”馮笑繼續試探道。

“找過不少,我多方打聽,問了江湖上諸多門派的神醫。三公子一定知道,他們這樣的人多半性情古怪,不願替普通人醫治。”他悲慟地歎道,“我除了錢,還有什麼?無可奈何之下我經人引薦去找了空容山一名叫‘杏林老翁’的。”

馮笑眼神微微一亮,但仍不動聲色,繼續聽他說道:“老翁隻要大量錢財,不要別的,於是我便一擲千金,但還是無計可施……”他眼眶中噙滿淚水,緩緩抬頭似是哀求一般,“三公子,我作為父親也是無能為力了,如今隻能請你也替愛女看看,江湖上奇人多,三公子的名聲我也有所耳聞,若你真能令她起死回生,別說生意,就是把我所有家業都給你也無妨!”

馮笑苦笑著擺擺手說:“沈老爺切勿自亂陣腳,這都是後話,先去瞧瞧才是正事。”

“對對對,趕緊去瞧瞧,三公子這邊請。”沈老爺飯都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急忙帶馮笑去了西廂房。

馮笑見沈老爺愛女心切的模樣覺得異常熟悉,他緩了緩腳步低頭對戚筱鳳笑說:“你看沈仲賢待女兒的態度,像不像你爹。”

戚筱鳳抬頭略有鄙夷地看著他:“我怎麼覺得你這話說的怪怪的,不像在誇我爹。”

馮笑眯眼笑笑,不置可否。

西廂房光照看沈小姐的進進出出就有十幾人,沈老爺的確是愛女心切。

他剛進暖閣,突然被正中的一幅畫吸引,畫上隻是普通花鳥,但筆法似曾相識。

他沒有細想便跟著沈仲賢繼續向裏,此時的沈小姐安然躺在床上看不出什麼異樣,靜默無聲仿佛隻是睡著了而已。

馮笑被沈老爺引到旁邊,他透過帷幔看到沈小姐容色平靜的臉忽然覺得分外眼熟,似乎在哪兒見過,但一時無法憶起。

沈小姐蒼白的雙唇微動,似在呢喃。

馮笑看到她手上也如關山那時一樣扭曲纏繞著一條紫痕,但顯然在逐漸退去,料想杏林翁這次用的應是以毒攻毒之法。

“子硯……子硯……”沈小姐雙眉緊皺,口中突然含糊念叨著什麼。

戚筱鳳上前細聽卻不明白她所言何意:“她在說什麼?”

沈老爺搪塞道:“哎,興許是病糊塗了,最近總胡言亂語。”

“子硯……”

沈老爺聽她還在低喃,連忙請馮笑為其診治。馮笑坐下假意替沈小姐把了把脈,也照例胡扯了幾句,名醫也回天乏術之人,僅憑一個一竅不通的馮笑更是無用功,沈老爺當然也不會起疑,隻可惜他原本抱有一線希望,如今卻連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握不住了,戚筱鳳看在眼裏心中很不是滋味。

沈老爺此時已眼露絕望,馮笑頗為關切地詢問道:“杏林老翁的藥有一定毒性,如果因為其中毒性造成損害也對沈小姐不利,他可曾給過你解藥?”

“是,我也這麼擔心,解藥的確給了,原本以毒攻毒的藥救不回我女兒性命,隻能服了解藥再尋良醫。”

“那解藥還有嗎?”戚筱鳳一字一句聽著沈老爺的話,終是忍不住問道,沈老爺也隻搖了搖頭。

馮笑見她突然發問連忙要拉住她製止,但依然沒有她嘴快,戚筱鳳馬上追問:“那毒藥呢?”

沈老爺抬頭,馮笑見他目光中泛過一絲猶疑,可他還是搖頭,悲戚地看看平靜的沈小姐說道:“沒了。”

雙方明裏暗裏都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幾人坐在西廂房俱是心灰意冷。馮笑推說天色已晚欲草草作別,但沈老爺似心有不甘:“今天時候不早了,不如直接在我府上留宿一晚,待明日再走吧。”

馮笑一聽連連擺手推托,沈老爺立馬唬著臉微有不悅道:“三公子和戚小姐切勿和我客氣,以後生意上免不了互相照料,今日也讓我款待款待二位,盡盡地主之誼,不然就是在駁我沈某的麵子了。”

馮笑與戚筱鳳麵麵相覷,隻能默然跟著引路的人出了沈小姐閨房。

還在走廊時戚筱鳳就不自在起來,馮笑也心有不悅,但他在意的並不是留宿一事,他對戚筱鳳小聲說道:“你剛剛這麼急著問藥做什麼。”

“我可不就是急嗎,這下好了,沈老爺也說沒有。”

“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倒好,這一句話,把計劃全打亂了。”

“可他不是說沒有……”

馮笑開合折扇,回想方才沈老爺的眼神覺得有些蹊蹺,他笑說:“我可以騙他,他就不能騙我?”

“可他為什麼要騙你?”

馮笑歎了口氣:“你啊,真是傻。”

“我怎麼又……”

“當初杏林老翁寧可放棄一整箱黃金都不願透露買家姓甚名誰,那你覺得求藥之人會隨便將他的藥再給旁人嗎?一行有一行的規矩,破壞規矩的人必沒有好下場,沈仲賢是生意人,他比誰都懂‘誠信’二字。”

“啊……是我嘴快了……”戚筱鳳低頭,勉為其難地認了錯,懊惱地咬著下唇,手中還絞著鵝黃色的衣角。

馮笑忍俊不禁,低聲在她耳邊笑道:“說實話,你認錯的樣子特別逗。”

“你!不拿我開玩笑會死嗎?!”戚筱鳳像隻暴跳如雷的小貓,看似怒氣衝衝,但即使爪子撓起來也不痛不癢。

馮笑笑眯眯的看著她:“不用急著認錯,等離開了沈府我讓唐立冒險再來一趟,我大概知道沈仲賢把東西放在什麼地方了。”

“放在哪裏?”

“噓。”馮笑用扇骨抵在唇前神秘莫測地笑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皺起鼻子衝他做了個鬼臉,甩甩袖撇下他當先跟著下人去了客房。

可一到客房她卻傻了眼,她與馮笑是以夫妻之名造訪,沈老爺自然隻騰出一間客房供二人住,她頓時頭暈目眩,欲哭無淚。

待府裏的人一番客套和準備後,馮笑終於“砰”地一聲牢牢把門關上,他靠著門板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都怪你!我去找沈老爺再要一間。”

馮笑一把攔住她:“回來,你要他起疑麼。”

“我、我怎麼可以和你住一間……”

“怎麼不可以,我倒覺得挺好的。”馮笑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戚筱鳳甩開他的手跑到櫃子前,翻箱倒櫃終於找到第二床被子,她把褥子往地上一扔怒道:“你睡地上,離我遠點。”

“這才剛開春沒多久,你好狠的心。”他嬉皮笑臉地裝起可憐來,戚筱鳳根本不吃他這套,直接跳上床密密實實的拉上帷帳不再理他。

她沒有立馬睡著,而是豎耳聽著外麵,馮笑似乎沒有任何動靜,她掀開一條縫偷瞄了兩眼,見他竟老老實實鋪開被褥和衣而臥。

戚筱鳳躺在床上,看著陌生的天花板遲遲無法入睡,帷帳外還是毫無動靜。

他睡了?

戚筱鳳有點猶豫,想開口和他說話但又怕他拿自己打趣故意惹自己生氣。她翻來覆去始終清醒,最終還是忍不住掀起床帳的一角來。

戚筱鳳偷偷看著他,夜裏烏漆墨黑什麼都瞧不見,她真有些後悔沒點上支蠟燭再睡。

“馮笑?”她在黑暗中壓低聲音叫了一句。

“嗯?”不料馮笑竟馬上應了她。

“原來你也沒睡啊。”

“是啊,地上好冷。”

戚筱鳳噘噘嘴故意不接他的話茬,她探出腦袋說道:“等我們拿到杏林老翁的那丸藥以後要去找誰?”

“找一個你認識的人。”

“我認識的?誰?”

馮笑沒有說話,似是在思考,過了片刻才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戚筱鳳一反常態的沒有追問,而是趴在床沿高興的說道:“不管是誰,小山叔算是有救了。”

“你就那麼想救他?”

“當然了,他救過我,行俠仗義,身手又好,而且……”

馮笑聽來覺得刺耳,立馬打斷她說:“行了,你快睡吧。”

“幹嘛,你吃醋啦?”

馮笑一愣,全然沒想到戚筱鳳會用他慣用的伎倆對付自己。

他唇畔勾起一絲笑,努力壓住笑意緩緩說道:“沒有,就是有點冷。”

戚筱鳳聽言擔憂了起來,馮笑公子哥做慣了,如果真把他凍出病來她反而要過意不去,她小心翼翼問道:“真的很冷?”

“冷啊,不然……你下來試試?”夜色裏一雙眸子閃爍如星辰,他話還未說完,伸手拉住戚筱鳳扒在床沿的手一把將她拽到地上,拉到他身側,厚實的被褥輕輕一展,瞬間將她和自己牢牢裹在一起。

“啊!!!”戚筱鳳嚇得尖叫起來,馮笑連忙捂住她的嘴:“小點聲,你想讓別人進來都看到麼?”

戚筱鳳盯著他恐慌地拚命搖頭。

“好,不許亂叫。”

她點點頭。

“也不許亂動。”

她又點點頭。

馮笑輕輕鬆開手,他們彼此緊緊貼在一起,蘇合香氣縈繞開來,被中分明皆是暖意,又何來他所謂的寒冷呢?

戚筱鳳蒙著頭什麼都看不清,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她完全被馮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戰戰兢兢、不知所措,此時隻覺麵如火燒。

馮笑隻是輕柔的攬住她,同樣一動不動。

一片漆黑中,他的聲音清亮又好聽,他低頭小聲問著她:“冷嗎?”

她搖搖頭,慶幸大晚上馮笑看不見自己滾燙的臉,老實又聽話地回答了一個字:“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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