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馬青梅正為馬大海的婚事愁得寢食不安時,鄭家浩瞞著她從同事那兒把錢給借來了,跟她說是發了上季度的獎金,馬青梅將信將疑:你們公司不是效益不好嗎?哪兒來的季度獎金?
鄭家浩笑著說公司發錢,我還能不要啊?可能是這一陣公司鬧離崗鬧得人心惶惶的,用這辦法安撫人心吧。
鄭家浩是個從不撒謊的老實人,馬青梅也就信了,把錢從信封裏抽出來數了數,數完了裝回去:這獎金發得可真巧,成,這下可遂你和鄭美黎的願了,明天我就去跟租咱華陽路房子的人商量一下,讓他退租。
過了幾天,租房子的人就搬走了,馬青梅打掃了一天衛生,就舉家搬了回去。
鄭家浩前腳搬走,鄭美黎後腳就知道了,興高采烈地跑到何誌宏單位去報喜,何誌宏就說你高興什麼?這才是第一步呢。
鄭美黎有點詫異:什麼第一步第二步?你當我傻啊,這第二步不就是把房子賣了,跟我哥把錢一分,誌宏,等我拿到錢,就開一家小店,再也不幹保險了,跑腿磨嘴皮我都不怕,我就怕剛一說完我是推銷保險的,人家就給我來個一臉冰霜。
何誌宏翹著二郎腿聽她說完:聽你這意思,如果把房子全給了你,你還不打算要了?
鄭美黎就暈了:全給我?你做夢吧?就算我哥答應,我嫂子也肯定不幹。
何誌宏陰陰地笑了一下:隻要你聽我的,我保準讓你嫂子答應。
鄭美黎難以置信地瞅著他:得了吧,你又想出了什麼餿主意?我哥那人麵,可我嫂子不麵。
何誌宏笑:我知道,所以嘛,你要聽我的,你先住進你爸那套房子再說……
鄭美黎疑惑地看著一臉誌在必得的何誌宏。
何誌宏攬著她的肩,和她一起往外走,小聲嘀咕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
2
搬回華陽路的第二天下午,馬青梅把搬回來的東西歸置好了,正想給鄭家浩打電話,讓他跟鄭美黎兩口子說一聲,抽空過來商量一下房子的事,鄭美黎就頂著一隻烏青的眼跑過來了,說何誌宏有了外遇,把她給打了,逼她離婚呢。
馬青梅說不是個誤會嗎?
鄭美黎就嗚嗚地哭著說他們都讓何誌宏耍了,是真的,今天早晨何誌宏躲在陽台上接了半天電話,還是那個號碼。
馬青梅雖然心有疑惑,可一看鄭美黎的眼都被打青了,覺得演戲不會演得這麼逼真,就讓鄭美黎在家等著,她去找何誌宏理論,嘴裏嘟噥著什麼人啊,有外遇他還有出理來了。
馬青梅直奔何誌宏的單位,畢竟他是鄭美黎的丈夫,要是她勸勸兩人能合了好的話,鄭美黎還要繼續跟他過日子,就不想到他辦公室裏去吵,算是給他留點麵子。
她在樓下給何誌宏打了個電話,讓他下來,何誌宏一聽是馬青梅就愛搭不理地說受夠了鄭美黎整天抱怨他沒出息,索性還是離了吧,一了百了。馬青梅火了,說你再不下來,我就上去了啊。
何誌宏說隨便。
馬青梅上樓後才知道何誌宏沒來上班,就又給鄭美黎打了個電話,一問才知道他們兩口子從早晨開始,關著門在家鬧了大半天,何誌宏還在家裏呢。
馬青梅又坐車往何誌宏家趕,轉了兩次車,等到了何誌宏家已經是傍晚了,愛愛給她開了門,何誌宏正沒事人一樣在電腦上玩遊戲,聽見馬青梅進來了,連屁股都沒抬一下。
馬青梅在他身後站了一會,一把奪過鼠標,啪地給他關了電腦:何誌宏,你能不能拍拍自己的良心,當初你談了多少女朋友?哪個不都是嫌你家在外地,在青島連個落腳的地都沒有就把你甩了,美黎為了嫁給你,跟我爸都鬧翻了臉,你怎麼好意思這麼對她?
是她自己哭著喊著要嫁給我的,怎麼現在都成了我的錯?
那你就該在外麵胡搞?
那也是她逼得,誰讓她整天嘟噥我沒出息的?人家的老婆都是給老公打氣,鼓勵老公上進,她倒好,今天拿著我跟這個比明天又拿著我跟那個比,我煩都快煩死了。
你煩死了就要對她下那麼重的手?!美黎的臉都讓你打青了!
何愛愛正在寫作業,被他們吵得心煩,就喊了一嗓子:舅媽,是我媽讓我爸打的……
何誌宏跑過去關上何愛愛房間的門:小屁孩,你胡說八道什麼!
青梅就愣了,慢慢地就明白了其中緣由,盯著何誌宏冷笑:你們可真是用心良苦。
馬青梅轉身往外走,何誌宏追出來:嫂子,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這麼聰明的人,就不用問我了。馬青梅下樓,越想越是氣悶,她和鄭家浩從沒想過在爸爸的房產上動歪念,卻一二再再而三地讓鄭美黎兩口子算計。
鄭家浩下班一回來,馬青梅就拉著鄭家浩去買菜,在路上跟他說了鄭美黎跟何誌宏鬧的這一出,十有八九是衝著房產來的,這場戲剛開場,以後還不知會唱出什麼光景來,不如明天打電話把何誌宏叫過來,當麵鑼對麵鼓地把這事趕緊給解決了。
鄭家浩覺得馬青梅是多心了,鄭美黎都被打成那樣了,怎麼是為了房產動心思?
馬青梅知道他不願意相信從小就疼愛的鄭美黎在算計他,就懶得做惡人,免得讓鄭家浩以為是挑撥他們兄妹感情:不管是怎麼回事,還是早點把這事處理利索了吧,也好讓她好好打算一下以後的生活。
吃完晚飯,鄭家浩就跟鄭美黎說這兩天就把何誌宏叫過來商量遺產的事。鄭美黎哭喪著臉說:他都要跟我離婚了,還跟他商量個什麼勁?
馬青梅說:隻要你們還沒離,這筆遺產的處理上,就得由你倆一起簽字,要不然以後還有你的是官司打,房子是作為遺產繼承分割的,按說也該有他的份。
鄭美黎沒精打采地委頓在沙發裏,說要找何誌宏他們去找,她是絕對不會主動跟何誌宏說話。馬青梅看著鄭家浩,鄭家浩就怏怏說那我打吧。
三個人各懷心事地看著電視,鄭美黎沒走的意思,鄭家浩的房子太小,就一個臥室加十幾個平方的廳,廳裏的沙發是兩用的,晚上打開就是小帆的床,如果留鄭美黎住下的話,睡在哪兒都成了問題。
盡管馬青梅明白鄭美黎跟何誌宏這一架十有八九打得有學問,可又不好攆著她往外走,隻好精打細算怎麼安排她睡,挨間屋子打量了半天,想起給爸爸陪床的時候買過一張帆布折疊床,就讓鄭家浩從陽台上搬過來,按在客廳裏給鄭家浩睡,讓鄭美黎和她一起睡臥室。
第二天一早,鄭家浩就給何誌宏打了電話,何誌宏說忙得要命,去不了,他跟鄭美黎都要離婚了,和鄭家的房產也就沒關係了。
隻要何誌宏不來,這房子就沒法分割,無奈之下,馬青梅隻好把這件事擱下了,耐著性子看鄭美黎兩口子到底要唱什麼大戲給她看。
接下來的幾天,鄭美黎什麼動靜也沒有,早晨從鄭家浩家出去上班,下班回來吃晚飯,高興了還幫著馬青梅下廚房洗碗。盡管這樣,馬青梅還是不高興了,因為鄭美黎不是個安生人,吃完晚飯就看電視,還把音量開得巨大,馬青梅怕影響了小帆的學習,提醒她把音量調小點,鄭美黎答應的好好的,可一會就忘了,頻道一換音量又大得嚇人了,馬青梅臉上的笑容就少了,索性吃完晚飯就出去,也不在家裏呆。鄭美黎當然看在了眼裏,就哭著對鄭家浩說:哥,不是我想賴在你家,你也看見了,何誌宏下手打我有多重,我要是回去,他還是逼我離婚,為了愛愛我也不能離,我不離他就又要打……嫂子整天甩臉色給我看,這不是往死裏逼我嘛?
鄭家浩心軟,被她這麼一哭,心裏就亂成了一鍋粥,當然,馬青梅煩躁的心情,他也理解,為了不再過這雞飛狗跳的日子,第二天早晨,他特意催著鄭美黎早點起來,快點吃飯和他一塊走,他有話要跟她說,馬青梅隻當他是要提醒鄭美黎少看點電視,或者是看電視的時候能不能小點音量,就也沒放在心上。
到了街上,鄭家浩就站下說:美黎,你嫂子不是容不下你,是我們家房子小,你又愛看電視,她怕影響了小帆學習,小帆寫作業的時候你看,小帆睡覺了你還在客廳裏看,你影響了他學習不要緊還影響他休息,他馬上要中考了,你嫂子可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帆身上了,你說她能不急嗎?
一聽鄭家浩叫她出來就是為了數落她的,鄭美黎就可憐巴巴地說:哥,你也想趕我走?
鄭家浩歎了口氣:我趕你走幹什麼?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啊,美黎,這樣吧,咱爸的房子不是空著嗎,我給你套鑰匙,你先回那邊住著。
鄭美黎樂得差點跳起來,摟著鄭家浩的脖子說:哥,還是你好。
鄭家浩從口袋裏掏出鑰匙,遞給鄭美黎:別告訴你嫂子。
鄭美黎樂顛顛地說:你放心吧。
3
看著即將要中考的小帆讓鄭美黎折騰得不僅沒法安心學習,連個安穩覺都睡不成;娘家還有馬大海的婚禮在即,馬大海卻死咬著牙非要推遲婚禮,把馬青梅逼得就跟進了風箱的老鼠似的,恨不能隨手揪個人過來打一頓把一肚子邪火發出來,鄭家浩見馬青梅的臉陰沉沉的,生怕自己一句話沒說好或是什麼事沒做對她心思兩人就會吵起來,周末的一大早就上街看人打撲克去了。
鄭美黎倒是沒事人一樣,起來洗臉吃飯,吃完飯把碗往洗碗池裏一扔,化了個淡妝,沒事人一樣地問馬青梅出不出去逛街。馬青梅說不去,就一頭紮進衛生間裏洗衣服,中午和小帆吃完飯,想著鄭美黎不知什麼時候就逛回來了,隻要她一回來,肯定要進行她在這個家的吃飯、睡覺、看電視這三項使命之一,這是白天,她不可能睡覺,可能在外麵吃飯了,看電視這一項肯定是要進行了。
想到這裏,馬青梅的腦袋就一炸一炸地疼,趁鄭美黎還沒回來,趕緊找出爸爸家的鑰匙,塞給小帆,讓他到爺爺的房子裏學習。
等小帆騎著單車到了爺爺房子裏,發現鄭美黎正在搬家,大大小小的包包袋袋堆了一客廳,愛愛正在客廳裏津津有味地看電視。
鄭美黎一看小帆來了,以為是馬青梅已知道了哥哥給她鑰匙的事,把小帆派過來和他們搶房子,對小帆就沒個好臉,摔摔打打地說:小帆,是你媽派你來的吧?
小帆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訥訥說:我媽說我們家那邊太鬧了,讓我過來學習。
你回家告訴你媽,這邊比你家那邊還鬧,她有什麼話,跟我挑明了說,別拿你當槍使。
小帆見鄭美黎這麼說他媽,就生氣了,一腳踢翻了地上的一隻盆子,扭頭走了。
小帆這麼快就回來了,馬青梅有點奇怪,就問他怎麼回事,小帆就說爺爺家正鬧地震呢,姑姑和愛愛正忙著往裏搬東西。
馬青梅一驚:搬東西?往裏搬什麼東西?
小帆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又說:媽,姑姑要幹什麼?
馬青梅臉色鐵青地道:肯定是你爸這頭蠢驢上了你姑的當。
您幹嘛這麼說我爸?
馬青梅就不想當著小帆的麵打電話給鄭家浩了,因為很生氣,肯定會把話說得很難聽,就讓小帆在家安心學習,自己就跑到街上打鄭家浩的手機。
鄭家浩正在看人打撲克,接到了馬青梅的電話,一聽她的那聲音就知道,大事不好,邊接電話邊往馬青梅說的公交車站跑。
馬青梅一見著他,就一把拖起他的手往街邊角落裏走,盯著他道:鄭家浩,你要和鄭美黎合夥把我氣死呀!
因為鄭美黎早晨還在家,鄭家浩以為馬青梅不可能知道她要住到爸爸家的事,就問她幹嘛要發這麼大的火。
咱爸家的鑰匙,是不是你給鄭美黎的?
鄭家浩腦袋裏一頓金花飛舞:我這不是怕她呆在咱家影響小帆學習嘛,她怕何誌宏逼她離婚,又不敢回去,我總不能讓她去住旅館睡馬路吧?就讓她先到咱爸的房子裏避幾天。
避幾天?鄭家浩,你去看看吧,鄭美黎把家都搬過去了。
鄭家浩懵了:搬家?咱爸那房子裏有現成的家具,她去暫住幾天用得著搬家了?
鄭家浩,你什麼時候才能不用腳指頭考慮事?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嗎?你妹妹兩口子鬧離婚是唱了一出苦肉計,找個借口讓她住在咱家。
他讓美黎住到咱家和遺產有什麼關係?鄭家浩依然轉不過彎來。
馬青梅都快急地跺腳了:為的就是鬧得咱家雞犬不寧,就算你腦子不發熱把咱爸家的鑰匙給她,過兩天她也會找事跟我鬧,扮一副可憐相跟你要鑰匙的,你倒好,主動成全他們了。說著說著馬青梅就哭了:你看著吧,這下一步,他們就該離婚了,隻要一離婚,鄭美黎又會找你哭,說是離婚了,沒地住,隻能住咱爸的房子……
鄭家浩雖然承認馬青梅說的有道理,但實在是不敢也不願意相信這一切都將變成現實:那你說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跟他們打開窗戶說亮話,讓他們趁早收起如意算盤。
他們又沒明說,我要是開了口,他們會不會覺得我們惡口咬人在先啊?
等他們明說了就晚了,你不去,我去。馬青梅知道也指望不上鄭家浩,索性自己去找鄭美黎。
4
鄭美黎猜到隻要小帆回家把這邊的事一說,依著馬青梅的脾氣,她肯定不會裝聾作啞,便打電話告訴了何誌宏。
何誌宏說這還不好說,兩人如此這般地計劃了一番,何誌宏就過來了,等馬青梅上門。
愛愛被何誌宏安排在陽台上放哨,看見馬青梅怒氣衝衝地來了,就回頭喊:媽,我舅媽來了。
何誌宏和鄭美黎的一場好戲就上演了,何誌宏先讓鄭美黎在他早就寫好的離婚協議上簽了字,就把鄭美黎打得哭爹喊娘,鄭美黎受不住,衝他吆喝:你真想打死我啊?
這一回,不下手狠點不成。
馬青梅在樓梯上就聽見裏麵亂成了一團,她一邊冷笑這兩口子會演戲一邊敲門,何誌宏和鄭美黎為了表演得像一點,對敲門聲不聞不問,繼續扭打,倒是何愛愛見爸爸把媽媽的鼻子都打出血了,給嚇壞了,大哭著開了門,一頭紮進馬青梅的懷裏:舅媽,你快救救我媽,我爸快把我媽打死了。
馬青梅吸取上會鄭美黎被打回娘家的教訓,不像以前那麼輕信了, 就抱著胳膊打量鄭美黎搬來的東西:還真把家搬過來了啊,你看你們兩口子,為了這房子先是鬧,現在還打上了,你們鬧夠了沒有?
鄭美黎本以為馬青梅來了就會來拉架,讓她少受點皮肉之苦,聽她這麼說就急了:你看著他打我還說風涼話?!你算什麼嫂子?
馬青梅說你們這是周瑜打黃蓋呢,該我什麼事?我不管。
愛愛嚎啕大哭著撲上來,抱著馬青梅的腿央求她救救媽媽,馬青梅讓愛愛哭得心軟,就把愛愛抱到一邊,過來拽何誌宏:要不是怕嚇著孩子,我才不希罕管你們的事呢,何誌宏!你好有完沒完?
見馬青梅把話挑明白了,何誌宏惱羞成怒,卻又不好表現在臉上,就想趁著跟鄭美黎假打架的事兒,也給馬青梅來兩下子,以解心頭之氣,就嘴裏說著不用你管使勁推了馬青梅一把,把她推得一個趔趄就跌坐在地上。
馬青梅一個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揪著何誌宏的體恤後領就把他從鄭美黎身上拖了下來:你不就是想打給我看嘛?用得著下這麼狠的手了?你還是不是人?
何誌宏捂著被撓出血的臉說是她先撓我的。鄭美黎頭發蓬亂地坐起來,身體的疼和尷尬讓她嚎啕大哭著跟馬青梅哭訴,嫂子,何誌宏這個王八蛋逼著我在離婚協議上簽字,我不簽他就打我。
你們離婚的事,跟我說不著,也別把離婚跟房子扯到一塊去,你們兩苦肉計一場又一場地演,還不是為了房子?說著,馬青梅推著何誌宏往門口走:你給我滾,滾得越遠越好!
馬青梅把何誌宏推出去,關上門,問鄭美黎:還真打算假戲真唱?
嫂子,他都把我打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思跟我陰陽怪氣?!鄭美黎臉上一片狼籍,亂糟糟的頭發被鼻血和眼淚粘在臉上:我已經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了。
馬青梅望著眼前這一幕,覺得自己再說過激的話,就有點殘忍了,隻好把滿肚子的刻薄話揣吧揣吧包起來放好了,打了盆水,讓鄭美黎把臉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