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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宋茵梨醒時毫無意外的，已然日上三竿。她很奔潰地揉了揉腦袋，她今天是要上班的。
秦風已經走了，走前理幹淨了宋茵梨身旁的鋪蓋，還用被子把她裹了個嚴實。廚房裏依舊溫著紅豆粥，放了她喜歡吃的桂圓和紅棗。
當宋茵梨懷揣著惶惶不安的心情來到雜誌社的時候，很叫人意外的，她的總編大人居然隻是瞥了她一眼，道過一句：“以後早點來。”便再也沒了下文。
總編向來有事沒事都喜歡板著一張臉，端出一副嚴肅像來。如今宋茵梨再看，卻覺得她不僅不惱怒，神色居然比先前還要柔和上幾分。
“小宋姐，”戚菁俯身在電腦後頭向宋茵梨招了招手，低聲道：“總編很是喜歡小宋姐寫的那篇文章，說是對紫羅蘭這一季的服裝分析得很詳細，見解很是獨到呢。”
“哦……”宋茵梨點了點頭：“難怪她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戚菁笑眯眯地趴到了桌上：“小宋姐不愧是紫羅蘭出來的，跟我們這些小嘍嘍就是不一樣啊。”
聽出戚菁話裏的欽佩之情，宋茵梨反倒嗤了一聲：“有什麼不一樣的，寫這些東西我還得仰仗你帶帶我呢，戚前輩。”
有什麼不一樣的，她還不是落魄地投了降，還不是落荒而逃了。分析詳細，見解獨到，她做了紫羅蘭首席四年的設計助理，又怎麼會不了解他的設計風格。若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的話，那也是她老了——不論是年齡還是心態。當一個人的心老了，人似乎也缺了生活的激情，更趨於懈怠了。實際上，宋茵梨當初之所以答應和秦風結婚，又何嘗不是因為他能充分滿足她的物質需求，叫她安安穩穩地——不如說庸庸碌碌地——過完這一生。
“哎呀，小宋姐你真是的。”戚菁嗔怪了一聲：“不過我可是聽刑英說了啊，小宋姐你見到李毓啦！”
“李毓”二字一出，宋茵梨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刑英這個大嘴巴子，平時看著老實巴交的，聊起八卦來嘴還真快。
戚菁見宋茵梨變了臉色，不由得笑出聲來：“安啦安啦，我才不會和刑英一樣八卦，去追問小宋姐和李毓的那些風流往事呢。”說著她又想起什麼，接著道：“不過我聽說李毓最近已經開始接受公司高層事務啦。之前媒體還說什麼豪門貴公子堅持自我的追求，不接手家族企業，屈尊做模特什麼的，這回打臉了吧！”
宋茵梨也跟著笑了。要說李毓會放棄接手家族企業，她是十萬個不信的。不如說李毓之所以屈尊去做模特，也不過是為了謀個噱頭，好為他的接手做鋪墊吧。
“行了，花癡女。”刑英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對著戚菁的腦袋就是一個爆栗：“纏著我問了那麼久，現在又纏上小宋姐啦！”
戚菁吃痛地捂著額頭，頗為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話多，走開走開，我可不待見你。”
刑英“嘖嘖”兩聲，滿臉嫌棄：“我才不是來找你的。”說著，他又對著宋茵梨道：“姐，先前寄放在你那裏的U盤……”
“哦哦。”宋茵梨連忙應承著去翻挎包。隻是她早上出門實在匆忙，裏頭的各類物件都亂成了一團，要叫她這麼一會兒從那不小的包裏翻找出一個U盤來實在不是件易事。
刑英在一旁等了半天，見宋茵梨一副手忙腳亂的樣子，尷尬地笑了笑：“沒關係，我也不急，姐你慢慢找，我就先回去了……”
話還沒說完，眾人隻聽得“嘩啦”一聲，宋茵梨包裏的東西就盡數被傾倒在了地上，其狀慘烈。
戚菁忙不迭地蹲下身去，幫著把東西撿起來。隻是不多時，她忽然興奮地舉起了一個巴掌大的紅本子來：“哎呀，小宋姐，你的結婚證！能給我看看嗎？”
宋茵梨愣了愣。當初拿到結婚證後她順手就塞進了包裏，回去後更是把這事兒忘得幹淨了。
得了宋茵梨的首肯，戚菁翻來本子，眼冒綠光：“哇，小宋姐，郎才女貌啊，真是般配。”隻是，她感歎過後又不禁話鋒一轉：“哎……不過，小宋姐，今天幾號來著？”
宋茵梨在下班之後直接去了秦風的律所。行過一家點心鋪，她想了想，還是叫的士司機停下車，去要了一份紅豆粥。
宋茵梨到的時候，若大的辦公室裏已經隻剩了林琅一人。她正埋頭收拾著桌子，看樣子也是準備要下班了。
宋茵梨擺了擺手，招呼道：“嘿，小林，秦風在裏麵嗎？”
林琅對於宋茵梨的出現稍顯驚訝。她先是一愣，而後又笑道：“嫂子，老板在裏頭呢。誰都可能不在，老板哪裏會不在呀。放心吧，嫂子，我們都幫你看得死死的呢。”
她話中有話。對於宋茵梨這次的突然造訪的目的，林琅顯然誤會不淺。這妮子是還對宋茵梨上回的玩笑心有餘悸呢。
“這麼忙呀……”宋茵梨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上回是為了那學校的案子，這回又是為了什麼啊？”
聞言，林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別提了，那個案子證據不足，一審敗了，咱現在正準備再上訴呢。”
林琅已經回去了，唯留下寥寥幾盞燈，屋內一片靜謐。窗外華燈初上，熱鬧喧囂，本應是年輕人的狂歡時間。
宋茵梨的敲了敲門，得了門內的回應，她推門進去。
感受到來人駐步在了門口，秦風抬起頭來，卻在對視上宋茵梨雙眸時，不禁愣了一愣：“小梨？”
宋茵梨挑眉：“突擊檢查，突擊檢查。辦公室裏沒藏著人呢吧？”
秦風笑了笑：“請便，正房夫人。”
“嗯……”宋茵梨噘著嘴環顧了一圈，看著屋內異常簡潔的陳設，攤了攤手：“
算了，和尚廟都比你這裏熱鬧。”說著，她順道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到了辦公桌另一端的轉椅上：“吃過飯了嗎？”
秦風瞥了一眼宋茵裏手上拎著的那一份粥，沒有說話。
“嘖，你是要修仙還是要成佛啊。”宋茵梨站起來，探過身子去，將自己的額頭抵上了他的額頭：“不愛吃飯的小孩兒就是不健康。”
大約是還有一些低燒的緣故，他麵色仍舊不太好看。
宋茵梨又把粥推到了他的麵前：“我嘗過一點，粥熬得很細了。”宋茵梨哄小孩似地拍了拍他的腦袋：“沒胃口你也多少吃一點，不吃飯飯怎麼長肉肉，不長肉肉怎麼長壯壯，不長壯壯，病要怎麼好呀。”
本來也不過是他們的日常扯皮，但對麵那人盯著自己半晌未的回應。宋茵梨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怎……怎麼了？”
秦風微搖了搖頭，眸中帶笑，接過了那一小碗紅豆粥去：“你剛剛好像說，你偷喝了我的粥？”
“……”
戚菁發消息過來的時候已經九點過半。聊天框中滿屏都是她發來的v字手，足以見得她對這次任務有多滿意自豪。
而對於興奮滿滿的戚菁，宋茵梨心中反而更加忐忑了。當然，她這種忐忑沒有持續太久——在她打開家門的這一刻，她心中的忐忑瞬間化成了轉身就走的衝動。
屋裏原本過度冷硬的牆麵上貼滿了彩色氣球，從玄關一直到客廳，再一路向內。客廳的背景牆上掛上了巨大的生日祝福吊牌，近旁還用彩燈圈了個愛心的形狀，好不絢麗奪目。茶幾上點了的蛋糕已然拆了封，中央的那兩個手拉手的小人兒手舞足蹈地唱著那首“happy birthday to you”。
沒錯，今天是秦風的生日。十個小時前，戚菁曾高舉著她的結婚證，賊兮兮地笑道：“小宋姐，男人也是需要浪漫的嘛。隻要姐你信得過我，我和刑英一定給你安排得妥妥的，沒問題。”
再然後，六點剛過，戚菁就揪著莫名躺槍的刑英一溜煙跑了，可謂是幹勁滿滿，信心十足。當然，宋茵梨原本的意思是，留他們在家裏一起吃塊蛋糕、開心一下的。誰知戚菁反倒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小宋姐。在你們回來之前，我們絕對消失得一幹二淨，不留痕跡。”
看著滿屋子戚菁的傑作，宋茵梨捂臉。其實她也不是沒做過這樣的事，想當年李毓生日的時候，她做的所謂“surprise”甚至比這還要更誇張。而現在，看著這些五顏六色的布置，她卻有些難為情了。
宋茵梨尷尬地道：“是不是……太浮誇了一些……”
秦風環顧著他的屋子，笑道：“小梨，我剛才一瞬間還以為我們誤闖了兒童樂園。”
宋英梨麵上神色一滯，蹬了鞋子就溜了進去。
茶幾上的小人還在用童音無限循環著那首生日歌，宋茵梨隨手關了音樂。她脫了外套，又開了電視。
宋茵梨本是想借著電視的聲響緩解一下尷尬氣氛的，隻是，誰知道戚菁這小妮子又在她的電視上做了什麼手腳。宋茵梨才剛一打開電視，裏頭便傳來了一段深情念白：“愛情是分季節氣候的，過早太青澀，過遲會變質腐爛。感謝上蒼讓我在恰恰好的年歲遇見恰恰好的你。如果我的下半生注定要和你一起度過，那麼我真希望我的下半生快一些到來……”
幾句話，念得是聲情並茂，情真意切，嚇得宋茵梨一個手抖，“啪”地一聲就把電視關了。
身後傳來了秦風低低的笑聲，宋茵梨回頭一瞪了他一眼，抽起桌上的塑料刀就惡狠狠道：“給你個機會，最後還有什麼願望趕緊說，不然我可動刀了啊。”
秦風麵上帶了揶揄之色：“希望能和你一起度過下半生？”
他鬆了鬆領結，繞過宋茵梨坐到了沙發上，惹得她一抿嘴，手起刀落，噗地一下，塑料刀就插進了蛋糕裏。
她皮笑肉不笑地揚起臉來：“嗯，這個願望非常好。”
宋茵梨將切成的小塊分進了盤子裏，還順手將上麵的奶油都抹幹淨，遞給他：“拿著，你的，我已經幫你把奶油去了。”
“浪費。”
宋茵梨愣了愣：“什麼？”
卻是在她抬頭的間隙，一團黏糊糊、冰涼涼的東西便點在了她的鼻尖上。宋茵梨循著方向看去，對麵那人還舉著那隻罪魁禍首的勺子，笑道：“丟掉太浪費了。”
宋茵梨抹了一把鼻尖上的奶油，不屑地輕哼了一聲：“幼稚。”卻又在迅雷不及掩耳之時，她猛然轉過身，端起一個乘滿奶油的小碟子朝著沙發上的秦風就丟了過去。
一擊未中。宋茵梨張牙舞爪，麵露猙獰，也顧不得目標在何處了，隻管逮著他的一片衣角就撲了過去。
秦風也不躲，就這樣樂嗬嗬地看著麵前那個二十好幾的女人，手腳並用地向他撲過來。而這樣的結果自然是，宋茵梨將秦風撲倒在沙發上，二人一上一下，麵麵相覷，對視三秒。當然，如果此時有背景音樂的話，還可以放首插曲來烘托烘托氣氛。
在此之前，宋茵梨從來不相信這樣狗血的體位會發生在她的身上。而此時，麵對著那一張放大的臉，她甚至忘記了掙紮。
秦風生得遠不算精致，隻是他的睫毛濃密而細長，笑起來的時候眼眸微彎，睫毛半遮掩著眸子，陰影打在了眼底，軟軟糯糯的，叫他麵龐上的棱角都要變得柔和起來。
秦風揚起頭，小小地啄了一口方才混亂之際無意間沾上她唇角的奶油，微微笑道：“多謝款待，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