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晶森林（中）

礦工營地，秦武羅早已經等候。

“我就知道，你們不會讓我失望的。”秦武羅望著兩個年輕的身影，顯得十分滿意。

關飲河沒好氣地偷偷白了秦武羅一眼，見到他的身後站著十個人，一派整裝待發的樣子，便道：“秦管事，我想你也不會真這麼不講義氣，就讓我們兩個去而已吧？”

秦武羅笑了笑，道：“關少俠好眼力，沒錯，我給你們派了十個人一同前往，若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也好互相照應。”

關飲河聽了，不再多說什麼，隻輕聲道：“這還差不多。”

然而，一旁的小七卻看得分明。

秦武羅派這十個人，並不是真的要給他們提供什麼照應，隻怕是監視的成分居多。不過這是小事，便也就沒有多計較。

“既然兩位已經準備妥當，那就即刻出發吧，我等你們的好消息。”秦武羅道。

“好，出發。”

向秦武羅辭了行，一行十二個人便動身趕往水晶森林。

二人走在隊伍前麵，關飲河回頭瞥了一眼那一夥蛇王手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悄悄望向小七，輕聲道：“小七，你有沒有發現，他們那個營地，至少能夠住得下百來號人，但是就營地裏的這些守衛，加上昨天在礦場的那些，也不過七八十人。那就是說，他們還有一些人，在島上另有勾當。”

“嗯，我也覺察到了，看來這夥人並不簡單。”小七也回頭望了一眼。

跟昨天差不多時候，關飲河和小七再次來到山口處。

兩人正好看見，有一行礦工，運著粗略切成碎塊的水晶石走出山口，但卻並不是運回營地，而是走了另外的方向。

這也就是說，他們在島上還另外設有據點，另有從事。關飲河和小七的猜想是對的。

礦場的礦工們再次見到了關飲河和小七，紛紛停了下來向他們致意。

這時，昨天被關飲河所救的那個天蘇門教徒大叔，拿著一袋東西走上前來。

他肩膀上已經有所包紮，看上去精神不錯，想來應該傷得不重。

“大叔。”關飲河見他走來，便先打了個招呼。

大叔把袋子送到關飲河手裏，道：“少俠，多謝你昨天的救命之恩，這袋幹糧，你們帶在路上吃。”

關飲河昨天麵對這個大叔的千恩萬謝，已是十分窘迫，今天又被送東西，更是不好意思：“大叔，你太客氣了，真是……我叫關飲河，你叫我阿河好了。”

“哎，應該的應該的，”大叔“嗬嗬”地笑著，卻突然神色落寞，道：“年輕人，你可要活著回來啊……”

這話一出，卻讓關飲河兩人也是一時愕然。

關飲河回頭望了小七一眼，然後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放心吧大叔，我們一定會好好回來的。”

“好，好。”大叔微微點頭應著。

告別了礦工們，一行人正式走進了水晶森林。

關飲河走在前麵，心中卻生出一絲煩悶，仿佛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揪著他，拉扯著他。

大叔憨厚的麵容，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還是第一次被一個陌生人這般熱情地對待，他禁不住去想：這個天蘇門大叔，為什麼會遠涉重洋來到這海外，來為一個什麼蛇王做事？他是自願來的嗎？他還有親人嗎……

這時，無數各種顏色的水晶石把正午的陽光折射出的七彩光芒，把關飲河晃得一陣恍惚。他驀然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把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處境上。

陽光正從頭頂照下來，四周透明的各色水晶，把陽光折射得到處都是，無論往那個方向看，都躲不過那刺入眼眸的炫目光芒。眾人一邊抬手擋著眼睛，一邊艱難前行。

在這個奇特的森林中，聳立在地麵上的“樹木”，全都是從地底下噴湧出來的水晶，它們伸展到空中，然後瞬間凝固，幾乎都有一丈多高。眾人穿行其中，無不感到驚歎。

腳邊散落著一些細細的晶石粉塵，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幹澀味，偶爾穿林而過的山風，卷起一陣陣彩霧。

關飲河隱隱覺得，在腦海的深處，有一股非常微弱的“嗡嗡”聲在不停地回響著。那聲音很細很細，幾乎覺察不到，但是那樣一種輕微的不適，讓他有些許胸悶。

有那麼一個瞬間，他仿佛覺得整個天空都被遮蓋住，四處一片黑暗。

一行人已經在森林裏走了許久，並沒有什麼異常狀況發生。這時，關飲河把背上的劍取了下來，向眾人道：“大家稍微分開一點，四周找一找，看有沒有前幾次其他人留下的痕跡。”

“是。”眾人應了一聲，開始三三兩兩沿著水晶樹分開的岔道走散開去。

關飲河踩著腳下的晶石碎片，一邊向著四周查看，一邊向小七，問：“小七，從走進這水晶森林到現在，你有沒有覺得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有，”小七眉頭輕皺，似乎在仔細體會某種感受：“其實還在外麵我就感受到了，這片森林裏，存在一個巨大的能量場。”

“能量場？什麼是能量場？”關飲河聽不懂這個詞的意思。

“噢……”小七尷尬一笑，原來自己在不自覺中說了一個超越日常的詞，於是趕緊解釋道：“這個水晶森林裏的水晶石，跟我們常見的從晶石礦中采出來的水晶石並不一樣，它蘊含著更豐富的水晶能量。你可以理解成，這麼多具有巨大能量的水晶石出現在了一起，它們之間的能量互相交流、影響，從而產生了一種無形之中的壓迫感。”

關飲河似懂非懂地聽著，當他聽到“壓迫感”的時候，終於豁然開朗，這正是他所感受到的：“對對對，就是‘壓迫感’！我也感受到了！”

“因為這裏的能量太過強大，與你體內的能量，也就是靈力，也發生了某種交流，所以才會被它影響到，產生被壓迫的感覺。而且如果你的靈覺越敏銳，又不刻意抵製的話，它的影響就會越明顯。”小七補充道。

關飲河聽了，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他突然覺得，小七就像一座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水晶森林帶給他的體驗，在他而言隻是模模糊糊說不清楚的一種感受，但是在小七那裏，卻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釋。

這個世界上，所有難以理解的事情，都是如此嗎？隻是因為還沒有掌握到方法，所以暫且不能理解？

關飲河突然覺得自己心裏癢癢的。

正在這時，從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大家……快來這邊！”

關飲河聽了，趕緊拉了拉小七，然後一起循著聲音追了過去。

兩人聞聲趕去，原來是有人發現了一口鋼刀，斜劈在了一棵水晶樹上。

鋼刀入石很深，看來刀的主人是用了十足的力氣。關飲河正要伸手，去把那口刀取下來，卻又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來，來人啊……”

關飲河聽那聲音慌張不已，心頭暗覺不妙，隻見一名蛇王手下正神情驚恐地抬眼望著前麵不遠的一方水晶柱，眾人順著他的眼神望去，也被嚇得一時失神。

那分明是一個人，活生生被封在了水晶石中！

人群中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水晶石中的那個人，像是在疲於奔命的過程中被什麼東西追上了一樣，被水晶石瞬間封住。他那奮力向前衝的姿態，他那驚怖不已的神情，都完完整整地保存了下來。

關飲河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並沒有看錯，然後回身道：“大家先別慌，我過去看看。”說著，兩眼直盯著那方晶石柱，盯著那個仿佛要從水晶石跑出來的人，緩步走上前去。

他想起在昨天遇到的紅眼怪人，那兩個人，是否也曾跟眼前的這個人一樣，遇到過同樣的遭遇？

關飲河越走越近，突然，身後有人一把拉住了自己。

幾乎要被嚇出一身冷汗，他回頭一看，卻是小七。

“小七！你做什麼！”關飲河輕聲喊了一句。

隻見小七表情嚴肅地指了指前方，道：“那個人，還活著。”

關飲河不敢相信，轉頭再細看，那個人像是在逃跑過程中被水晶石封住的，就像突然被冰封了一樣，雖然神態、動作雖然都還保留了活人的樣子，但是要說他真的還活著，那就有些嚇人了。

“還……活著？”關飲河問。

“嗯！”小七肯定地點了點頭，道：“我能……感覺到得到。”

“好，我知道到了。”關飲河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他終於慢慢向著那方水晶柱靠近，驚虹劍已然握在手中，全身的靈力已在慢慢彙聚，隨時準備著應對眼前的異變。

果然，隨著關飲河的靠近，隻見水晶石中的那人，眼睛突然放射出一抹紅光，然後整個人隨之一變，頓時換了一番景象。他在水晶石中姿態扭曲地不停地掙紮著，緊接著，整個水晶柱開始慢慢碎裂。

“大家退後！隨時迎戰！”關飲河左手向後一揮，提示大家做好準備，然後稍稍退了半步，弓身持劍，望著前方。

晶石碎裂的聲音越來越大，最終一聲巨響，整個水晶石炸裂開來。

關飲河揮劍一掃，把迎麵而來的晶石碎片一掃而空，這時，那人已變得像之前襲擊他們的紅眼怪人一般，怒吼一聲，向著關飲河撲來。

這一次，關飲河沒再想著小七的那句“先別下殺手”，如果秦武羅前幾次派來的人全都像眼前的這個一樣變成了怪物的話，誰知道，秦武羅究竟派過多少人進來？

關飲河迎著那撲來的怪人，捧劍向前一擋，隻聽見“嘭”的一聲巨響，那怪人整個被他擋了開去，飛出數丈開外。隨後，他舉劍前逼，長劍迎風，向著那怪人刺去。

就在這個當口，四麵八方接連響起陣陣水晶爆炸聲。

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爆炸過後，是聲聲怪叫傳來，越來越近！顧不上跟這個紅眼怪人多糾纏，雄渾的靈力從全身各處向右手湧來。他加快腳步，向那怪人衝了過去。

那怪人見也迎著關飲河奔了過去，隨後騰空一躍，向著關飲河撲去。

這一躍還沒落地，關飲河手中的驚虹劍已攜著雷霆之力向他刺來。隻見關飲河的身影向前一閃，手中的劍光芒綻放，如長虹貫日般激射出一道華麗的劍氣，半空中的怪人已被驚虹劍劍氣貫穿，釘在身後的水晶樹上，再也不動了。

關飲河持劍轉身，回到眾人中間。

“大家都聚在一起，不要單獨迎敵！”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吼叫聲，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

十幾個紅眼怪人，全都像猛獸一般，向著眾人猛撲過來。

關飲河麵對著就要襲到跟前的紅眼怪人，轉頭望了望小七，道：“小七，跟我殺過去。”

“好！”小七應著，已經擺開架勢。

“走！”關飲河臉色一沉，衝了上去。

誰知小七身形迅速，後發先至，已先關飲河一步到達。隻見她逮住一個紅眼怪人，出招迅猛淩厲，絲毫不見柔弱。先聽見“砰砰砰砰”的聲音拳拳到肉，又聽“格格格格”的聲音關節盡碎，竟是招招擊中要害。那紅眼怪人根本沒有時間反應，被打得步步後退，就在片刻之間，已被小七拆得經脈寸斷，癱倒在地。

全身隻有頭還能動的怪人依然還不死心，衝著小七亂叫著，招來小七提腿一踢，終於不再出聲。

關飲河瞥了一眼小七，這個天行者的戰鬥方式，跟他想象中的並不一樣……但卻是意料之中的讓人驚歎。

原來小七是憑借著精湛的體術來戰鬥，所以昨天，她才能夠在一瞬之間，就把那紅眼怪人製服……

卻見關飲河那邊氣勢如虹，橫劍向前一揮，一陣劍風猛地向前襲去。幾個紅眼怪人在他的劍風橫掃之下，頓時方寸大亂。又見他長劍攜風漫卷，紅眼怪人在狂風裹挾之下，漸漸失去了控製，任隨他靈力遊走而在四周被任意擺布。隨後，關飲河奮力一踏，全身靈力激蕩開來，幾個怪人一齊被他震飛開去，倒地不起。。

剛解決掉了一波攻擊，但是前方又有紅眼怪人即將襲到。關飲河二話不說，持劍衝了上去。

關飲河已經在前麵沒了影子，小七回頭一看，望見身後的十個蛇王手下，也已經跟襲來的紅眼怪人殺成了一團。

她沒有去追關飲河，卻是回來跟蛇王眾人站到了一起。

水晶森林之內，一時殺聲震天。沒過多久，小七已經數到，有十六具紅眼怪人的屍體倒在了周圍。然而，襲來的紅眼怪人卻越來越多，已漸漸對眾人形成包圍之勢。

秦武羅究竟派了多少人進來送死？！

這些走進未知的森林探索的勇士，不會想到，他們的下場，是成為這片森林未知的一部分，成為了後來人探索的阻礙。

小七眉頭緊皺，她大可放開手腳殺出去，但是這樣就隻能棄這些人於不顧。她於心不忍，隻好把關飲河叫回來幫忙，她衝著關飲河的方向喊道：“阿河！快回來！”

關飲河麵對著源源不斷的紅眼怪人，殺得越來越遠。

他沒有想到，在這危機四伏的殺戮時刻，他又恢複了那個最真實的自己。

這正是他，一直以來的他，隻憑著自己一個人，勇往直前，無牽無掛，不管不顧，從不在意自己的身後，也從未擔心過別人。

他突然聽到小七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那聲呼喊，像是一隻手，從後麵把他拉住，卻讓他莫名感到一陣失落，一陣煩悶。

“小七……小七有危險！”關飲河趕緊把手邊的紅眼怪人推開，然後轉身奔了回去。

“小七是隊友，隊友之間應該並肩作戰，該死，我是怎麼一個人殺了這麼遠！”

關飲河自責了一句，回到了眾人廝殺處。小七等人此時已經被重重包圍，他來不及驚訝為何紅眼怪人如此之多，卻是心生一計。

他尋到旁邊的一株巨大的水晶樹，揮劍對著它攔腰斬下。碧綠的水晶石樹被從根部切斷，向著圍攻而來的紅眼怪人們轟然倒去。

隨著一聲震天巨響，地麵也為之晃動，隻聽得一陣哀嚎聲傳來，紅眼怪人被壓倒了一大片。眾人趁此機會，從缺口衝了出來，向著關飲河這邊靠攏。

小七來到關飲河身邊，道：“阿河！我們不能不管這些人！”

關飲河環顧了四周一眼，道：“真麻煩……可是，現在情況一團糟，這些怪物源源不斷，我們既要應對這些怪物，又要保護那些人，根本沒有機會前進一步！”

小七一時也不知所措，兩人正在緊急權衡之際，卻有聽見又一聲巨響傳來。

他們並不知道，原來這些從地底下噴薄而出的水晶，其實根基並不牢固，方才那顆巨大水晶樹倒下造成的震動，已經引發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周圍的水晶樹，全都被震得搖搖欲墜，馬上就要失去重心！

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嘩啦”的響動，兩人心中都不禁驚呼，急忙向著眾人喊道：“大家快閃開！”

眾人聞聲，一邊迎戰著紅眼怪人一邊躲開去。

隻見一棵紅色的水晶樹從眾人跟前栽倒下來，散作無數碎片，如浪潮一般向四周洶湧奔去。

緊隨其後的，是無數“嘩啦啦”的聲音在頭頂上此起彼伏，蛇王眾人頓時陷入一種如入死地的恐懼之中，被這死亡宣告般的聲音環繞著，不知下一刻，又會有水晶樹從哪個方向砸下。

“小七，現在怎麼辦？你來做決定吧！”關飲河抬眼望了望頭頂。

小七終於狠狠咬了咬嘴唇，道：“先撤出去再作打算！”

關飲河得了指示，急忙對眾人說道：“你們都聽到了吧！原路返回！”

“是！”

眾人應著，急忙向著來時的方向撤去。

這個時候，周圍晃動的水晶樹終於支撐不住，紛紛倒塌下來，無數水晶碎片，如洪水般把下麵的紅眼怪人全數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