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晚晴是被額頭傳來的刺痛驚醒的。
她費力地睜開眼,白色的天花板晃得人眼暈,剛想抬手摸摸額頭的傷,就被守在床邊的護士按住了手腕。
“程女士,您醒了?先別亂動,您額頭縫了三針,還發著燒呢。”
護士的聲音很輕,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惋惜,“醫生說您這次傷得不輕,不僅是外傷,身子也虧得厲害......”
程晚晴喉間幹得發緊,啞著嗓子問:“我爸呢?我爸怎麼樣了?”
護士的眼神暗了暗,沒直接回答,反而轉頭朝門口喊了一聲:“王醫生,病人醒了。”
腳步聲很快傳來,被稱作王醫生的人在病床邊站定,沉默了幾秒才開口。
“程女士,有兩個消息要告訴您,您......做好心理準備。”
程晚晴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間冰涼。
她預感到了什麼,卻還是攥著床單,固執地追問:“我爸是不是沒事了?手術做了嗎?”
王醫生急忙安撫她,“手術做了!你別激動。”
程晚晴憋著的一口氣還未吐出。
王醫生似是不忍,還是艱難地吐出後半句。
“但是,程建國先生......沒留住。”
“為什麼?!為什麼手術做了人還沒留住!!”
“我們安排了緊急搶救,手術做到一半需要輸血,血庫的A型血全被調去給李隨歌小姐用了,她說是手指劃傷怕感染,要備著血以防萬一。”
“我們當時立刻聯係了其他醫院調血,但還是沒能趕上......”
轟的一聲,程晚晴隻覺得腦子裏炸開了,耳朵裏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見了。
父親沒了?那個從小把她捧在手心,不肯讓她受一點委屈的父親,那個隻會對她露出笑臉將苦自己咽下的父親,就這麼沒了?
就因為李隨歌一點淺淺的戳傷,她的父親連最後一點活下去的機會都被奪走了?
程晚晴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順著眼角砸在枕頭上,洇出一小片濕痕。
她想起身,恨不得現在就讓李隨歌給父親償命,可掙紮了兩下又重重跌坐在床上。
王醫生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歎了口氣,又遞上一張化驗單,聲音更低了。
“還有一件事......您懷孕了,大概兩周,但這次撞擊加上高燒,孩子......沒保住。”
“懷孕?”程晚晴猛地抬頭,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沒聽懂,“你說什麼?我懷孕了?”
“是,我們給您做檢查時發現的。”
王醫生點頭,語氣裏滿是同情,“隻是您身體底子太差,加上受了外傷和情緒激動,實在沒能保住這個孩子。”
程晚晴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表情,她顫抖著手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裏有些微涼,感受不到一絲生命的氣息。
懷孕了......她竟然懷孕了。
這個她和沈默盼了七年的孩子,終於來了,卻又這麼快就走了。
她永遠記得五年前那個雨夜。
沈默那時剛在生意場上嶄露頭角,遭了同行的嫉妒,被人綁了扔進江裏。
那天雨下得像瓢潑一樣,江水冷得刺骨,救援隊搜了三個小時就說要放棄,說人肯定沒了。
她不信,脫了外套就跳進江裏,在冰冷的水裏泡了整整一夜,手腳都凍得失去了知覺。
最後終於在下遊的淺灘上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沈默。
她把他救上來,自己卻落下了病根,醫生說她很難懷上孩子。
這五年,無論她和沈默怎麼嘗試都不行。
每次沈默總會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晚晴,沒關係,我們慢慢來,實在不行,我們就兩個人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