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以為他們會愧疚,會不安,會哪怕在午夜夢回時,想起井下還有一個被他們活埋的女兒。
可我錯了。
他們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爸爸甚至哼著歌刮胡子,媽媽在廚房裏,精心為弟弟準備著營養餐。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這個家看起來溫馨又幸福,仿佛我這個“惡魔”被清除後,一切都回到了正軌。
就在這時,院門被敲響了。
是鄰居張奶奶。
我心裏燃起一絲希望,是她!媽媽就是聽了她的話!她一定能為我解釋清楚!
媽媽打開門,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張奶奶,這麼早啊。”
張奶奶探著頭,滿臉擔憂:“我聽說陽陽昨天送去搶救了?怎麼樣了?我這心裏一晚上都不踏實。”
提到弟弟,媽媽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她拉著張奶奶的手,聲音都在發抖:“別提了!都是星月那個孽障!她竟然挖了梔子花根熬湯給陽陽喝,想毒死她弟弟!”
我急得想衝過去捂住她的嘴。
不是的!是你自己說的!
張奶奶聽完,臉色“唰”地一下慘白。
她猛地甩開媽媽的手,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刺耳:“你說什麼?熬湯喝?我什麼時候說過那玩意兒能喝了!”
媽媽愣住了:“不是您說,梔子花根能清熱退燒嗎?”
“我是說過能退燒!可我是說搗爛了敷在腳心退燒!那東西有微毒,喝下去是會要人命的!”
張奶奶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在客廳裏炸開。
我看見媽媽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得一幹二淨。
正在給弟弟換尿布的爸爸也僵在了原地,手裏的尿布掉在了地上。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媽媽記錯了。
我不是惡魔,我沒有想害弟弟,我隻是......用錯了方法,想救他而已。
我以為他們知道真相後,會立刻衝向院子,會發瘋一樣地砸開水泥,來救我。
可我還是錯了。
爸爸最先反應過來,他一個箭步衝上前,“砰”的一聲關上了院門。
然後,他轉身看著張奶奶,眼神裏帶著一絲懇求和赤裸裸的威脅:“張奶奶,今天這事,您就當沒來過,我們也沒聽過。”
媽媽也回過神來,她沒有哭,更沒有奔向那口井。
她隻是抓著自己的頭發,喃喃自語:“不能說出去......絕對不能說出去......不然我們就全完了......”
我看著他們驚恐慌亂的嘴臉,一股徹骨的寒意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
比死在井底時還要冷。
他們怕的不是我死了,而是他們會因為“殺人”而坐牢。
張奶奶被他們嚇得連連後退,指著他們說不出話來:“你們......你們把星月怎麼了?”
爸爸從口袋裏掏出錢包,抽出所有現金,硬塞進張奶奶手裏:“這是給陽陽的紅包,您拿著。我們家的事,不勞您費心。”
說完,他半拖半拽地將張奶奶推出了院子。
大門被重重關上,也徹底隔絕了我最後一絲沉冤昭雪的希望。
家裏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爸爸才開口,聲音像是從地獄裏傳來:“她......肯定已經不行了。”
媽媽渾身一顫,淚水終於決堤,可她哭喊的卻是:“那怎麼辦?我們會坐牢的!陽陽怎麼辦?他還那麼小!”
爸爸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陰鷙而堅定。
“不會的。”
他看著院子角落裏那塊水泥地,冷冷地說:“隻要沒人知道,我們就當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