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輔府的馬車,是四駕並驅的青帷大車,車身由百年金絲楠木打造,上麵雕刻著繁複而低調的祥雲紋。行駛在京城的主街上,平穩得幾乎感覺不到一絲顛簸,仿佛是飄在雲端。
我坐在外公身側,車廂內燃著安神靜氣的龍涎香,他用那雙布滿薄繭、卻異常穩健的大手,親自為我斟了一杯浮著熱氣的頂級大紅袍,那氤氳的茶香,溫暖了我冰冷許久的心。
他看著我,眼中滿是化不開的心疼與自責。
“晚晚,是外公對不住你。”
“我與你母親失散二十載,原以為此生再無相見之日。好不容易從你父親那裏得知你的存在,尋到她的骨血,卻讓你在那種醃臢不堪的地方,白白受了三年的委屈。”
我搖了搖頭,伸出手,覆蓋在他溫熱的手背上,輕聲道:“外公,您找到了我,我就不再委屈了。”
委屈嗎?
自然是委屈的。
夫君的冷暴力,婆母的尖酸刻薄,旁人的冷眼與算計,日日夜夜,如跗骨之蛆。
但那都是過去式了。
如今,我隻想看著那些曾經將我踩在腳底,視我如草芥的人,如何一點點被我連本帶利地,討回我所受的一切!
馬車外,京城的百姓對著首輔府這龐大的儀仗指指點點,所有人都看見了,我,沈晚,是被首輔大人親自從永安伯爵府接走的。
這個消息,將比長了翅膀的鳥兒飛得更快,在天黑之前,就能傳遍京城每一個權貴的耳朵。
陸家想讓我顏麵掃地,淪為京城最大的笑話。
而我的外公,用最直接,也最霸道的方式,向全天下宣告——我沈晚的身後,站的是誰。
回到首輔府,管家林伯早已帶著所有下人,在門口恭敬地等候。
“恭迎大小姐回府!”
整齊劃一的問候聲,帶著發自內心的敬重與歡喜。
這裏沒有永安伯爵府的鄙夷和算計,這裏的每一個人,眼中都帶著善意的微笑和好奇。
這,才是家的感覺。
外公屏退了所有人,偌大而莊嚴的正廳裏,隻剩下我們祖孫二人。
他沒有讓我坐下首,而是親自將我按在了那張象征著府邸女主人的紫檀木主位上,聲音沉穩,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決斷。
“晚晚,告訴外公,你想怎麼處置陸家那群畜生?”
“隻要你開口,外公有的是辦法。”他眼中閃爍著為我而燃起的怒火,那股久居上位的殺伐之氣盡顯無疑,“無論是讓小小的永安伯爵府一夜之間從京城消失,還是讓那對狗男女身敗名裂,被萬人唾罵,外公都能替你辦到。”
我看著他,心中最後一點陰霾也徹底散去了。
我笑了笑,從袖中拿出了一本冊子,輕輕放在了身前的紅木小幾上。
“外公,殺人,何須用刀?”
那是我親手抄錄的嫁妝單子副本,我早就料到陸家貪得無厭,會有這麼一天,因此早早便做了萬全的準備。
“這是我帶去陸家的嫁妝,共計一百二十八抬,每一件,都是我娘親留給我的念想,是我沈家三代商海浮沉的心血。”
我的手指輕輕劃過冊子的封麵,眼神變得冰冷而銳利。
“這三年來,婆母周氏以各種名目,從我這裏‘借’走了不少珍稀的古玩字畫,轉頭就在貴婦圈裏炫耀是陸家祖傳;陸辰為了討好同僚上司,隨意取走我庫房裏的名貴擺件,拿我沈家的錢,鋪他陸家的路;至於那個白若雲,更是把我陪嫁的首飾,當成了她自己的東西,肆意佩戴,招搖過市。”
“我不要他們死。”
我抬起頭,迎上外公讚許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帶著徹骨的寒意。
“我要他們,把吃下去的,都給我原封不動,甚至加倍地吐出來!”
“我要陸家傾家蕩產,從雲端跌落泥潭,聲名狼藉!”
“我要陸辰,從今往後,隻能跪在地上仰望我,親眼看著他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淪為全京城最大的笑話!”
外公聽完,非但沒有覺得我心狠,反而欣慰地朗聲大笑起來。
“好!說得好!不愧是我林問天的外孫女,有仇必報,有怨必償!這股狠勁,像我!”
他拿起那本冊子,眼中精光一閃。
“晚晚,你打算如何做?外公這裏,人手你隨便調遣!”
我微微一笑,湊到外公耳邊,輕聲說出了我的計劃。
聽完我的第一步計劃,外公的笑容愈發滿意。
他當即拍板,對我道:“此事,你不必親自出麵。外公讓張敬去辦,他是我一手提拔的戶部左侍郎,人稱‘鐵算盤’,最擅長處理這種抄家......哦不,是討債的事務。”
“不過,”我看著外公,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外公,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
“我想親自去現場......看戲。”
外公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