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硯寒是在鑽心的疼痛中醒來的,映入眼簾的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
病床邊坐著滿眼紅血絲的謝知微,見他醒過來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聲音是他熟悉的溫和:“昨天的事是個意外,那幾個工人已經道過歉了,你有什麼不滿可以衝我發泄出來。”
沈硯寒沉默地盯著天花板,一言不發,眸光一片空洞。
她看著病床上麵無血色的沈硯寒,心頭微顫,不由想到了沉重相框被搬開時,沈硯寒無聲無息倒在血泊中的一幕。
她的心仿佛被重錘狠狠碾過般疼痛。
那抹痛,在看到溫予白含淚焦急衝過來,感動得對她投懷送抱時,都未消散。
想到這裏,謝知微掏出一對袖扣:“這是對你的補償。”
沈硯寒偏頭看著那條流光溢彩、鑲滿鑽石的袖扣,是溫予白的風格。
他心中譏諷,謝知微哪裏是在彌補他,不過是怕他會因為這次受傷遷怒溫予白罷了。
甚至可能連補償給他的袖扣都是原本為溫予白準備的禮物。
他沒有接袖扣,啞聲開口道:“這種廉價便宜的貨色,我不喜歡。”
謝知微麵色微僵,但考慮到他的傷勢,沒在意他話中的嘲諷,也不在意他的冷淡態度,繼續道:“你畢竟是我丈夫,隻要以後你不針對溫予白,我答應你,在外麵該給你的體麵尊重我都會給。”
她的聲音稱得上溫柔,可字字句句都像利刃,將他千瘡百孔的心攪得血肉模糊。
擁有過她炙熱滾燙的愛,如今愛意褪去,他才看清。
人總是會變的,以前非他不可,不過是沒遇到更合心意的。
他眼眶發燙,卻沒流淚,心中隻剩下一片荒蕪。
不會了,沒有以後了。
銷戶申請很快就會生效,他會繼承她全部“遺產”。
到那時,她就不會高高在上恩賜般給他體麵了。
出院那天,下起蒙蒙細雨,謝知微來接他回家。
她舉著傘走在他身側,冰涼的雨絲不斷往他脖頸鑽。
沈硯寒抬頭看了眼不再傾斜偏移的傘,無聲扯了扯唇角,走進雨裏,徑直拉開車門坐進了車裏。
謝知微握著雨傘的手一僵,心底那抹被刻意忽略的不舒服再度浮上來,她緊了緊手指,收起手機上了車。
回到家,溫予白正坐在陽台畫畫,見到兩人走進來,他眸光一亮,扔下畫筆,抱住了謝知微。
“知微,我想吃城南那家桂花糕,我對附近的路不熟悉,你幫我買回來好不好?”
謝知微聲音寵溺:“小饞貓,等著,我很快給你買回來。”
說完,她旁若無人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便轉身走進了雨裏開車離開。
管家複雜又同情的目光落在沈硯寒身上。
他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幕,口口聲聲要給他該有的體麵,可麵對溫予白,她在傭人絲毫不顧及他的臉麵。
沈硯寒麵色平靜,走上樓準備去取晚上參加商務晚宴的西裝,順便收拾幾件衣服搬去公司。
他沒找到今天送來的西裝,正要叫管家來,溫予白便推門走進來,手中還拎著一個紙袋。
他宛如一個勝利者,將紙袋扔到他腳邊:“你在找這身衣服?”
沈硯寒隻往紙袋瞥了一眼便看到純白西裝上沾滿了臟汙的顏料。
溫予白迎上他冰冷的目光,笑得無辜:“知微說這個家裏的一切我都可以隨意支配,你這身西裝老氣橫秋的,我不喜歡就幫你改了。”
他挑釁般將一整瓶鮮紅的顏料再度潑向西裝:“這是藝術,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沈硯寒不欲與他過多糾纏,轉身就給助理打電話,去取備用西裝。
“這都不生氣?”溫予白並不打算放過他,他擋住沈硯寒的去路:“你還不知道吧,為了哄我開心,謝知微將原本屬於丈夫的20%的股份轉給了我,這是股權轉讓合同,隻要我簽字,你就會一無所有。”
沈硯寒心中嘲諷,謝知微還真是說到做到,隻願意給他保留丈夫這個頭銜。
他靜靜看著溫予白,目光平靜如水,仿佛溫予白的挑釁掀不起他半點情緒:“你不是最厭惡別人用錢羞辱你?甚至不惜上演自殺戲碼在謝知微麵前展示你的清高和傲骨,你以為拿到了股權轉讓書,謝知微丈夫的位置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他唇角揚起嘲諷的笑:“別做夢了,我猜,謝知微從沒有承諾過會嫁給你。”
溫予白麵上的得意還未消散,聽到沈硯寒的話,愣在原地。
他正要張口反駁,迎上沈硯寒淡然打量的目光,頓時羞憤交加,啞口無言。
下一刻,溫予白聽到謝知微上樓的腳步聲,兀自笑出聲,他壓低聲音:“既然你不死心,非要跟我爭,今天我就讓你看清現實。”
說完,他狠狠踢翻西裝袋子,衣服裏包裹著的巨大蜂巢重重落在地上。
沈硯寒瞳孔一縮,密密麻麻的馬蜂如同被激怒般不顧一切地撲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