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女婿在電話那頭似乎有些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你媽......沒事吧?”
晏舒不耐煩地撇了撇嘴,聲音裏帶著一絲輕蔑。
“能有什麼事,就是年紀大了作妖唄,關一下就老實了。放心吧,耽誤不了咱們初二回去拜年。”
她將我的病,我可能麵臨的生命危險,輕描淡寫地歸結為“作妖”,隻是為了讓自己能早點脫身,回到她自己的小家庭裏去。
為了讓丈夫徹底放心,她甚至對著電話笑了一下,語氣輕快。
“她身體好著呢,我哥昨天晚上還給她送飯了,人家碰都沒碰,還在鬧脾氣呢。餓一兩頓沒事,死不了。”
“死不了”三個字,從她嘴裏說出來,那麼輕易,那麼冰冷。
我的靈魂在旁邊聽著,那顆已經停止跳動的心,仿佛又被狠狠地撕開,碎成了一片一片。
我看著她掛了電話後,臉上露出的那種如釋重負的表情,看著她為了另一個家,如此輕易地貶低我、拋棄我。
原來,在她的心裏,我早已不是那個需要她用進口膏藥來心疼的媽媽了。
我隻是她幸福生活裏的一個麻煩,一個可以隨時被犧牲掉的包袱。
傍晚,晏辭下班回來了。
晏舒立刻迎上去,跟他商量初二一早就回自己婆家拜年的事。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計劃著,完全沒有一個人提起我。
中途,晏辭要去雜物間找孫子小時候的照片,說是學校申請材料要用。
他的手已經碰到了門鎖。
我的靈魂瞬間繃緊了。
晏舒卻立刻攔住了他:
“哎呀別找了,照片我手機雲盤裏都有備份,我發給你。”
“那屋裏亂得跟狗窩一樣,全是媽那些沒用的舊東西,你進去翻一身灰。”
她無意中,再一次將我和“無用的舊東西”劃上了等號。
晏辭也就真的停下了手。
他們很快就決定了,初二一早,晏舒的丈夫開車來接她,他們直接出發。
自始至終,沒有人想過,那個被“關禁閉”的我,該怎麼辦。
臨睡前,晏辭似乎終於良心發現,問了一句:“媽吃了沒?”
晏舒正低頭給外孫削蘋果,眼皮都沒抬一下,隨口撒了個謊。
“昨天剩的餃子她動都沒動,還在那兒鬧脾氣呢,餓不著的。”
晏辭聽信了她的話,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就是被我們慣壞了!讓她長長記性也好。”
他再也沒有多問一句。
我飄在他們中間,看著他們一個撒謊,一個輕信,就這樣默契地將我遺忘在了那個黑暗的角落裏。
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二。
他們真的像計劃的那樣,一大早就起來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不是晏舒的丈夫,而是一個穿著紅馬甲,笑容和藹的中年女人。
是社區負責關懷阿爾茲海默症老人的網格員李阿姨。
她是我確診後,社區派來定期巡查的。
這次,是來給我送新年福字和一點慰問品的。
晏辭打開門,臉上擠出一個客套的笑容。
李阿姨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他,笑著說:“小晏新年好啊,我來看看王姐,她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晏辭還沒說話,晏舒就從房間裏衝了出來,搶著回答。
“李阿姨新年好啊,我媽她在鬧脾氣呢,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了,沒事兒,您別管她了,她現在是越來越不講理了。”
她當著外人的麵,給我扣上了一頂“不講理”的帽子。
晏辭也趕緊附和:“是啊李阿姨,老小孩了,就讓她自己冷靜冷靜。我們這正準備出門呢。”
他們急著想把李阿姨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