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律師,”我打斷她的表演,忽然問了一個看似不相幹的問題,“你開車嗎?”
她愣了一下,顯然沒跟上我的思路:“......什麼?”
“我爸出事前大概半個月,”我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有一次,他特意囑咐我,說......以後千萬別單獨坐媽媽的車。”
王律師臉上的溫和表情瞬間凝固。
我清晰地重複了一遍:“他說,‘想想,記住,千萬別一個人坐你媽的車。’”
說完,我不再看她,重新低下頭,恢複了沉默。
王律師沉默後,又說了些什麼,關於精神鑒定的好處,關於母親的愛,我都沒再聽進去。
直到她離開,審訊室重新恢複寂靜。
門被推開,李毅和那名女警回來了。
女警的臉色更加難看,她“啪”地一聲將一台平板電腦拍在我麵前的桌上,屏幕亮著,正停留在某個熱門社交媒體的界麵。
“看看,林想,你自己好好看看!”女警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怒火,手指幾乎要戳到屏幕上。
“全網都在罵你蛇蠍毒婦,恩將仇報的白眼狼、該千刀萬剮的瘋子!你還覺得你冤枉嗎?”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評論:
【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刮阿,活著浪費空氣。】
【心疼英雄姐姐和林媽媽,怎麼會攤上這麼個壞東西。】
【精神病不是免死金牌!支持死刑!】
【她居然還攻擊自己母親!畜生不如!】
【求法律嚴懲,不然天理難容!】
李毅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我,觀察著我的反應。
我盯著那些惡毒的詛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那些罵聲的對象不是我。
“林想,這個家,”他忽然換了話題,語氣帶著探究,“看起來太完美了。英雄女兒,堅強母親,隻是代價是你父親的死和你的......病。”
我沒接話。
“你母親,”李毅繼續說,語氣平淡,卻字字敲打,“對精神鑒定的事,非常上心,非常......積極。”
我抬起頭,看向他。
“你說她是為了救我,還是為了堵住我的嘴呢?”
“畢竟一個精神病說的任何話都沒有信服力對嗎?”
他愣住了。
是的,精神病說的任何話都很難被相信。
包括真相。
他不再追問,轉身走向門口。
在手握住門把的那一刻,他停住了,沒有回頭,聲音清晰地傳過來:“我們會重新調閱你父親林國棟車禍案的所有卷宗。”
過了幾天我再次到審訊室。
門開了。
李毅帶著一身室外的寒意和淡淡的煙草味走進來。
他看起來比前幾天更疲憊,眼裏的紅血絲像蛛網般密布。
他沒立刻說話,隻是將幾張照片丟在我麵前的桌麵上。
“認識嗎?”他聲音沙啞,帶著一股壓抑的火氣。
我目光垂落。
照片拍的是汽車內部,殘破不堪,布滿撞擊的痕跡。
我的呼吸驟然停滯,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幾乎無法跳動。
我能想象,在生命最後的時刻,爸爸被困在扭曲的鋼鐵牢籠裏,是懷著怎樣的恐懼與不甘,徒勞地用指甲對抗著死亡。
“你父親死前,”李毅的聲音不高,卻字字砸在我心上,“經曆了一場惡鬥。或者說,一場掙紮。”
“林想,”李毅的身體微微前傾,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你父親死前到底經曆了什麼?那三句遺言,現在可以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