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賞花宴設在禦花園的琳琅閣。

等我和薑芙在母親的帶領下抵達時，園中已經來了不少賓客。

各家夫人小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衣香鬢影，笑語晏晏。

我們的到來，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更準確地說，是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薑芙身上。

她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

一身昂貴的雲錦長裙，頭上插滿了珠翠金釵，臉上也敷了厚厚的脂粉。

然而，這一切的華麗裝扮，都掩蓋不了她此刻詭異的模樣。

她太瘦了。

那身漂亮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像是孩童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空蕩蕩的，撐不起來。

臉上的脂粉也無法遮蓋她凹陷的眼窩和蠟黃的膚色。

全場有一瞬間的安靜。

隨即，是竊竊的私語聲。

“那便是薑家大小姐？天啊，她怎麼瘦成了這個樣子？”

“是啊，看著好生嚇人，莫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聽說她前些日子還好好的，真是邪門。”

我能感覺到，站在我身邊的薑芙，身體在微微發抖。

但她的愚鈍讓她感受不到那些目光中的惡意和驚詫，她隻當眾人是被她的“仙姿”所震撼。

她甚至還挺了挺已經沒什麼肉的胸膛，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高傲一些。

我看到蕭明徹正站在不遠處的人群裏。

他的表情，可謂精彩。

從最初的驚愕，到不可思議，再到深深的懷疑，最後化為一種難以掩飾的驚恐。

他的腳步，不自覺地向後挪了半步，似乎想與薑芙劃清界限。

母親的臉色也很不好看，她強撐著笑意，與相熟的夫人們寒暄，試圖化解這尷尬的氣氛。

而我，隻是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

宴會開始，歌舞升平。

薑芙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異樣的氛圍，她坐在席間，不停地吃著眼前的糕點水果，仿佛永遠都填不飽肚子。

這一幕，讓更多的人對她指指點點。

蕭明徹坐在另一席，全程沒有往我們這邊看一眼。

薑芙卻毫不在意，她似乎堅信，蕭明徹今日一定會給她一個驚喜。

一個時辰後，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貴妃娘娘終於姍姍來遲。

“貴妃娘娘駕到——” 隨著太監的一聲高唱，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屈膝行禮。

貴妃在一眾宮人的簇擁下緩緩走來。

她看起來有些疲憊，眉宇間帶著一絲煩躁。

這是她頭風即將發作的征兆。

她坐上主位，目光掃過全場，很快就注意到了行為舉止都有些怪異的薑芙。

“那便是薑相家的長女？”

貴妃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周圍幾桌的人都聽到。

母親立刻起身，恭敬地回答：

“正是小女。”

貴妃的眉頭皺了皺：

“看著......身子骨似乎弱了些，相爺也該多關心一下女兒家的身體才是。”

這話看似是關心，實則已經是相當不客氣的敲打了。

一個相府千金，把自己弄得跟難民一樣，傳出去實在是有損官家體麵。

母親的臉上有些掛不住，連忙稱是。

而薑芙，卻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緩緩地站了起來。

她大概是覺得，這是在貴妃麵前表現自己的好機會，也是在提醒蕭明徹，該是他行動的時候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