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願望許下的第二天，府裏的早膳就擺上了桌。

我同往常一樣，喝了一碗粳米粥，吃了兩個水晶包，還額外多用了一塊牛乳糕。

母親看我胃口這麼好，很是欣慰，不停地往我碗裏夾菜。

坐在對麵的薑芙，則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隻動了幾筷子，麵前的小半碗燕窩粥還剩著。

“芙兒，怎麼不多吃點？”

母親問道。

薑芙放下銀箸，用帕子優雅地擦了擦嘴角，柔聲說：

“女兒近來似乎胃口不大好，許是天氣悶熱的緣故。吃這麼一點，便覺得飽了。”

她說這話時，眼睛卻瞟向我，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我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的願望是“精氣減半”，那在她那裏，就是“精氣全無”。

這意味著，她無論吃多少東西，都不會從中汲取到任何營養。

起初，她自然會因為這“食之不胖”的仙人體質而欣喜若狂。

果不其然，接下來幾天，薑芙的“好胃口”突然回來了。

她每天都要吃五頓飯，頓頓都是大魚大肉。

吃完之後，還要再用上幾碟子精致的甜點。

相府的下人們都看呆了，私下裏議論紛紛，說大小姐莫不是中了什麼邪。

薑芙卻毫不在意，甚至還特意跑到我麵前來炫耀。

“月兒你看，我最近是不是身子愈發輕盈了？”

她在我麵前轉了個圈，寬大的衣袖飄飄欲飛。

我認真地點點頭：

“姐姐確實瘦了些。”

豈止是瘦了些。

不過十天半個月，她原本珠圓玉潤的臉頰就迅速凹陷下去，下巴尖得能戳人。

原先合身的衣服，現在穿在身上已經顯得空空蕩蕩。

她自己卻極為滿意，追求的是那種弱柳扶風，飄飄欲仙的病態美感。

蕭明徹也正吃這一套。

他成了薑芙院子裏的常客，對著日漸消瘦的薑芙，滿眼都是驚豔與癡迷。

“芙兒，你如今真是越發有仙子之姿了。”

這話，我隔著老遠都能聽到。

我隻是平靜地看著他們，然後轉身回房。

我的第二個願望已經起效了，那份安然讓我對這些能刺痛我的場麵，幾乎無動於衷。

這一日，京中幾位閨閣小姐邀我一同去城外的慈恩寺上香。

路上，她們說起了關於薑芙的閑話。

“月兒，你姐姐最近是怎麼了？前幾日王家小姐的詩會上，王小姐不過是玩笑說她瘦得像根竹竿，她竟沒聽出來，還笑著說多謝誇獎。”

另一位也附和道：

“是啊，還有李家公子，不過是誇她一句‘不食人間煙火’，她竟真的以為別人在誇她，還當眾說自己最近飯量大得很，讓大家不必擔心。”

我的安然自在，在她那裏加倍，就成了徹底的愚鈍。

我聽著這些，心中毫無波瀾。

在上香回來後，我借口給母親祈福，去了一趟賬房，支取了一筆銀錢。

管家有些為難，因為我支取的數目不小。

正在這時，母親身邊的王嬤嬤走了進來。

她朝著管家頷首，說是母親的意思。

重生之後，我便旁敲側擊地將薑芙這些年暗中挪用公中錢財，貼補自己的事情告訴了母親。

起初母親不信，但派人一查，賬本上的虧空讓她心驚。

也是從那時起，母親對薑芙的溺愛，便淡了幾分。

母親對我心生愧疚，一日，她將我叫到房中，拿出了一塊樣式古樸的玉佩。

“這是你外祖母留下的遺物，是一對鴛鴦佩中的鳳佩。”

“她說此佩有安神之效，你近來心事重重，便貼身戴著吧。”

我接過玉佩，心中卻是一動。

上一世母親臨終前曾告訴過我，這對玉佩外祖母本是贈與給了她的一個鄉下表姐。

當年那位表姐在北地救過一位身負重傷的軍士。

軍士將隨身狼牙相贈，表姐則回贈了鴛鴦佩中的龍佩。

後來表姐一家遭逢變故，臨終前將這唯一的鳳佩托付給了我母親。

從賬房裏拿到錢後，我換了一身不起眼的衣服，獨自一人從後門出了府。

徑直去了城南的一處藥材集市。

上一世的記憶碎片中，我記得那個龍佩是在裴衍手中。

後來裴衍找到了鄉下表姐的後人，引薦救治了貴妃的頭疾。

我將草藥的圖樣畫出，拿著它一家家地問。

功夫不負有心人，黃昏時分，終於有個藥鋪夥計認了出來，說城西一位姓秦的郎中前些日子來尋過此藥。

我心中一動，立刻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