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的時候我是人類的十三歲,那年我看過新聞對連環案的報道。
1985年大暑的第二天,天氣悶熱,坪上村的麥田上,一具裸屍被發現。
死者屁股有一顆紅色的痣,胸口是殺手留下的月牙標記。
死亡時間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十點到十一點......
此時此刻,我正用爪子扒著灶台邊緣,緊張地盯住牆上泛黃的時鐘。
二十點四十三分。
距離受害者遇害,還剩一小時十七分鐘。
一邊是馬上要和黃毛私奔的媽媽,一邊是快要被殺人狂砍死的無辜少婦。
如果,我阻止了爸媽私奔,媽媽的人生是不是就會改寫?
如果,殺人狂魔第一次殺人就受挫,他是不是可能就不會再繼續殺人?
一切似乎都還來得及,轟炸性的運轉,讓一隻狸花的腦袋幾乎宕機。
恰好此時,徐老頭帶著酒氣的鼾聲停了,他搖搖晃晃推開門。
忽而,靈光一閃。
我後腿猛蹬躍起,叼走了徐老頭褲腰上的煙袋。
“畜生!”,一隻拖鞋擦著我尾巴飛過。
向我向我撲來的徐老頭卻被伺機而動的白毛咬住了褲腿,摔了一跤。
巨大的響聲讓蹲坐在門口的媽媽整個人站了起來,連手裏的紙條掉進了陰溝都沒留意。
“徐蓮,瞧你養的賊貓!給老子逮住它,我要把它活剝了!”
媽媽愣住原地,一言難盡地看著我一路狂奔。
手持拖鞋的徐老頭離我越來越近。
天降大任於斯貓也,既然如此,那本貓隻好......
“洞妖洞妖,狸花呼叫胖橘,狸花呼叫胖橘!”
初來乍到,我就把李子成打回來的魚幾乎都分給了村口的胖橘。
看它能坐在大黃的身上,我就知道這裏麵門道有多深。
果然,橘長法力通天。
三花一個閃現,接力了我嘴裏的煙袋。
村長家的黑貓叼著一隻麻將從陽台上一躍而下,也衝了出來。
大黃也跟上了節奏,但咬住的是隔壁胖嬸的......海綿墊......
算了,狗的腦子不太靈光。
頃刻間,貓叫聲、狗叫聲此起彼伏。
十幾戶人家都跟著自家的賊貓賊狗跑到田裏。
他們一邊追一邊罵著要宰了我們,卻在看到麥田熊熊濃煙的瞬間紛紛停住了腳步。
“走水啦!莊稼燒起來了!快救火!”
“我就說我家大黃有靈性,不是那種亂咬東西的蠢貨。”
“是是是,他口味跟你一樣獨特......”
烏泱泱的一群人類衝進麥田,手忙腳亂地滅火。
沒有人發現,一隻深藏功與名的胖橘,用肥碩的肉墊摁滅了煙頭。
混亂間,一股似曾相識的氣味飄過。
我弓起背準備尋著味道爬過去。
“啊!”,一聲撕裂夜空的尖叫凍結了所有動作。
“賤人,他媽的偷漢子,看我不打死你!我打死你!”
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被人從麥堆裏拖了出來。
火光晃動,我看到了那個女人光著的屁股上的紅痣,像極了灼目而妖豔的紅蓮。
圍觀的人群湧了過來,那股讓我發怵的味道淹沒在了燒草的灰燼中。
這晚,是平安夜。
又是人不能沒有貓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