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客廳裏很安靜,隻有陸景深給林月月削蘋果的聲音,刀刃刮過果皮,沙沙作響。
我坐在對麵的單人沙發上,像個局外人,看著他們在我親手布置的家裏上演一出情深義重。
林月月靠在陸景深懷裏,嬌滴滴地說:“景深,有蘇姐姐在,我會不會不太方便?”
陸景深頭也沒抬,聲音很淡。
“不用管她,你安心養胎。”
我麻木地看著,心臟好像被泡在冰水裏,連收縮一下都覺得費力。十年婚姻,換來一句“不用管她”。
突然,林月月“啊”地一聲尖叫,整個人從沙發上滑了下去。
陸景深臉色大變,丟下水果刀就衝了過去,而我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鮮紅的血,順著林月月白色的裙擺蔓延開來,刺得我眼睛生疼。
醫院的走廊裏,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嗆人。
陸景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揪著醫生的領子,眼睛通紅。
“救她!一定要救她和孩子!”
醫生被他嚇得不輕,結結巴巴地說:“陸先生,病人大出血,急需輸血!但她是罕見的P型血,血庫......血庫告急!”
P型血。
我渾身一震,血液瞬間涼透。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
果然,下一秒,陸景深那雙噬人的眼睛就死死盯住了我。
他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步步向我走來,聲音沙啞又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蘇念,你是P型血,對不對?”
我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他拽著我的胳膊就往急救室拖,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醫生攔在他麵前,急切地勸阻:“陸先生,不能再抽了!蘇小姐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再抽下去會有生命危險!”
陸景深一把推開醫生,猩紅的眼睛裏隻剩下瘋狂。
他指著我,對護士吼道:
“抽!抽到夠為止!”
“她死不死無所謂,必須保住月月!”
她死不死無所謂。
這句話像一把生了鏽的鈍刀,在我心口反複拉鋸。
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看著自己的血順著透明的管子,一點點流向隔壁那個女人的身體裏。
意識漸漸模糊,耳邊是他決絕的命令,眼前是他為另一個女人焦灼的側臉。
我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陸景深,你看,我連命都可以給你,可你不要。
再次醒來,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我費力地摸過手機,劃開接聽,一道公式化的女聲從聽筒裏傳來。
“您好,是蘇念小姐嗎?這裏是民政局,提醒您,您申請的離婚冷靜期今天已滿,請問您是否確認辦理離婚手續?”
窗外的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來,形成一道道光斑。
我看著天花板,恍惚了很久,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吐出一個字。
“是。”
拿著那本紅得刺眼的離婚證,我回到了那個所謂的“家”。
一切都還維持著我離開時的樣子,好像那場驚心動魄的抽血隻是一場噩夢。
我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準備拿走我僅剩的一點東西。
抽屜的角落裏,放著一個陳舊的木盒子。
打開它,裏麵是一遝泛黃的紙條。
“我會給念念一個家。”
“我永遠是念念的依靠,風雨無阻。”
“我陸景深此生,隻愛蘇念一人。”
......
字跡青澀又堅定,是我和他剛在一起時,他一句句寫下的保證。
我拿起一張,又放下,再拿起一張,又放下。
最後,我把它們全部倒了出來,連同那個盒子,一起扔進了行李箱。
我提著箱子,站在別墅門口,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囚禁了我十年的牢籠。
然後,我從口袋裏拿出打火機。
哢噠一聲,幽藍的火苗在傍晚的風中跳躍。
我點燃了其中一張保證書,火舌迅速舔舐著紙張,將那些深情款款的字句燒成灰燼。
我把它扔向客廳的窗簾。
火苗觸碰到昂貴的絲絨窗簾,瞬間燃起,像一條貪婪的火蛇,迅速向上蔓延。
火光映在我的瞳孔裏,那麼暖,那麼亮。
再見了,陸景深。
你欠我的,不用還了。
就用這場大火,燒掉我愚蠢的十年青春,和我腐爛的愛情。
飛機進入平流層,窗外是無盡的雲海。
我拿出手機,編輯好最後一條信息,點擊發送。
“十年婚姻,助你青雲。今日散場,兩不相欠。你的承諾你收回,我的青春我認栽。從此,隻是蘇念。@陸景深”
發送成功。
我拔出手機卡,對著窗戶,鬆開手指。
那張小小的芯片,像一隻疲憊的蝴蝶,墜入萬丈雲層,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