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江雲淺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病床。

陸延卿眼底埋著不易察覺的擔憂，手裏是剝了一半的石榴。

江雲淺偏過頭不願看他，心底鑽心蝕骨的寒意仍未消散。

“好點了？”

陸延卿語氣有些複雜。

“這次確是煙兒行為有些過激，但她本心不壞。”

江雲淺沒有回話。

他倒也不惱，隻是熟稔地拿起勺子，把一小碗剝好的石榴籽遞給她。

接下來的幾天，陸延卿每天都會抽出一段時間來醫院看她。

偶爾會帶些有趣的玩意兒逗她一笑。

又或是一束她喜歡的百合花。

不變的是，他總會在她耳邊說些落塵煙的好話。

他或許是想讓她們和睦相處，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她很快就要離開了。

終於熬到出院，江雲淺瞞著陸延卿獨自離開了。

她一個人漫無目的走在街上。

等回過神來，卻是在她與陸延卿共同宣誓的教堂。

她仿佛看見了三年的那個青澀的少年。

他單膝下跪吻上她的手背，眼神熾熱倒映著她的麵龐。

“江雲淺，我熱烈而虔誠地愛著你，我願用一生向你證明。”

代表愛的甘甜縈繞禮堂，江雲淺知道。

這是陸延卿毋庸置疑的真心。

可是現在......

江雲淺苦笑一聲扯了扯唇角。

默默摘下鑽戒，她癟嘴強撐著把眼淚咽下。

半晌，江雲淺釋然一笑，毫不猶豫向後一拋，再不回頭。

不料下一秒，大雨突至，她一個人頂著大雨漫無目的地走著。

沒過多久，陸延卿找到了被雨水淋得狼狽的她。

他語氣中帶著難以察覺的緊張慌亂。

“身體還沒好全，你一個人想跑到什麼地方！別忘了你現在還是陸太太！你的所有行蹤必須讓我知道！”

話音剛落，陸延卿眼神閃爍，死死盯在她空蕩蕩的左手上。

“你的戒指......”

“江雲淺！”

陸延卿的話被打斷。

一息間，落塵煙滿臉怒氣衝到江雲淺麵前。

二話不說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臉上。

“好啊，你人沒死，倒是學會裝可憐勾引延卿了是吧！”

捂住脹痛的側臉，她看得清楚。

落塵煙出現的瞬間，陸延卿身上情蠱發作。

整個人頓時恢複了生人勿近的冷漠。

就連周身氣味都變得陌生。

落塵煙還在憤怒叫囂，放任蛇蠱從袖口鑽出，攀上她狠狠撕咬。

她反手不甘扯上她的頭發，不掩厭惡和她扭打成一團。

可是慢慢的，她有些聽不清了。

心臟猛地一跳，突如其來一陣刺痛。

江雲淺下意識後退幾步翻包，拿出藥盒，打開卻空無一物。

心臟鈍痛欲裂，她卻冷不丁聽見落塵煙無情譏笑。

“藥物最為助長邪蠱氣焰。上次你被邪蠱入侵，我幫你把藥片都碾碎丟掉了，不然你早就沒命了。”

江雲淺不可置信抬頭。

落塵煙發絲淩亂，眼神卻依舊高傲。

心臟處的鈍痛漸漸變成了尖銳的刺刀，對著她的五臟六腑肆意翻絞。

冷汗浸濕衣衫，江雲淺想要呼救。

可聲音卻死死卡在喉嚨，隻能微弱發出痛苦的嗚咽。

“天下蠱醫是一家，我們蠱師最擅治療心疾。”

落塵煙意味深長將手指繞上發梢。

“這五毒粉，最能‘以毒攻毒’療愈心臟。”

“是我專門用多種蠱蟲為你配置的，蛇蠍能通絡，蜈蚣可鎮痛，至於那最後一味藥引子......”

落塵煙眼中閃過惡毒的光，直勾勾盯住江雲淺不放。

“自然是至親之人的骨血，可惜江小姐沒了至親，但幸好我當時讓蟲蟻分食了你妹妹的骨灰，剛好用來入藥。”

江雲淺耳邊一炸。

她在說些什麼？

她竟然把妹妹的骨灰......給蟲蟻分食？

剛想質問，痛楚卻猛地襲來。

江雲淺狼狽跌坐雨中，被迫掙紮扯上陸延卿的衣角。

“沒有藥......我會死的。”

陸延卿眼底閃過心疼，言語間卻聽不出情緒。

“有煙兒在，你會沒事的。”

男人抬手一揮，幾個保鏢應聲將她死死按在地上。

硬生生掰開她的嘴，強行將混有妹妹骨灰的粉末灌進她的口中。

江雲淺拚命掙紮，卻抵不過禁錮。

粉末混著雨水化在喉嚨。

酸腥惡心的味道讓她忍不住幹嘔。

終於，她眼前一黑，身子軟了下去。

失去意識前，她仿佛看到男人麵上一閃而過的擔憂。

陸延卿皺了眉頭，忍不住接住她垂下的頭。

黑暗中，她恍惚間又聞到了那道熟悉的清甜。

江雲淺自嘲笑笑。

錯覺而已。

畢竟，隻要有落塵煙的地方。

陸延卿永遠待她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