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獨自留下了。
躺在床上,我的目光空洞地望著繡著纏枝蓮紋的帳頂。
腦海裏,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一年多前的光景。
那時,也是這般陰沉的天。
我頂著“克死生父”的惡名,被一頂花轎抬入了承恩侯府。
滿京城的指點與唾罵,讓我幾乎不敢抬頭。
我以為,那便是我一生中最灰暗的日子了。
直到顧廷舟一身喜服,出現在我麵前。
他為我揭開蓋頭,撥開那些流言蜚語的陰霾,攥著我的手,一字一句,是對著滿堂賓客,也是對著我說:
“我顧廷舟此生,唯娶沈氏雲姝一人。往後,我便是她的倚仗,她的庇護。”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是從深不見底的寒潭裏,被他撈了起來。
婚後三月,我診出喜脈,他抱著我轉了好幾個圈,眼裏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
那是我們最快活的日子,我甚至開始覺得,或許道士的批命是錯的,我也可以擁有尋常人的幸福。
直到婆母的噩耗傳來。
我又一次被“克親”的罪名釘在了恥辱柱上,府裏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會行走的禍殃。
我抱著他痛哭,覺得自己可能真是掃把星。
可他隻是更緊地抱著我,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邊說:“雲姝,莫怕,這隻是意外。”
“意外......”
我從回憶中抽離,口中無聲地咀嚼著這兩個字。
我忽然想起,婆母墜崖前日,曾與秦氏在花園有過一次爭執,秦氏哭著離開,而婆母則臉色鐵青。
當時我並未在意,此刻想來,卻覺得那場意外或許並非那麼簡單。
我扶著床沿,赤著腳,一步一步朝著門口走去。
我沒有想去哪裏,隻是本能地,想離開這個充滿血腥的地方。
門,在我觸到門環的前一刻,從外麵被推開了。
顧廷舟站在門口,看到我這副模樣,眼底閃過一絲驚痛,但隨即被更深的疲憊所取代。
他走上前,沉默地將我打橫抱起,重新放回床上。
“雲姝,”他為我蓋好被子,聲音低沉而沙啞,“別這樣。”
我抬起眼,靜靜地看著他。
“為何?”我終於開口,“為何是我?”
他似乎被我問住了,喉結滾動了一下,才艱難地開口:“不是你......是為了孩子能平安長大。”
我看著他,忽然輕輕地笑了。
“顧廷舟,”我叫著他的名字,“原來,你也是怕的。”
他像是被我的話刺痛了,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他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沉默。
他起身,退後兩步,對著門外沉聲道:“來人。”
兩名高大的家將應聲而入。
“守好這裏,”他的聲音裏不帶一絲溫度,“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夫人,踏出院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