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八歲那年的寒冬,天崩地裂。
家鄉那場慘烈的地震,帶走了徐琳生命中所有的光和熱。父母用血肉之軀為她撐起了最後的生還空間,她卻依舊被埋在冰冷的廢墟之下,絕望等死。
是陸承,徒手刨開了那些尖銳的鋼筋水泥,磨得雙手血肉模糊,將她從地獄邊緣硬生生拉了回來。
她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纏著滲血紗布卻滿不在乎的笑臉,和他那句:“沒事,小傷。你醒了就好。”
巨大的悲傷和孤獨將她淹沒,她哭得撕心裂肺:“陸承,我沒有家了......”
少年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神熾熱而堅定:“別怕,琳琳,有我在,你就有家。”
那一刻,他是她黑暗世界裏唯一的光,是她全部的依靠和救贖。
陸家父母是醫生,僥幸躲過一劫。他們善良,收養了另一個在地震中失去一切的孤兒,就是陸嬌嬌。
從此,徐琳的生命裏,多了一個總是需要被優先照顧的“妹妹”。
聽到徐琳說出“分手”兩個字,陸嬌嬌第一個笑出了聲,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和幸災樂禍:“徐姐姐,你說什麼氣話呢?誰不知道你愛哥哥愛得死去活來,沒有他你都不能活~這種玩笑可開不得呀!”
她篤定徐琳隻是在賭氣,在用這種方式爭奪陸承的注意力。她甚至樂於見到徐琳“作鬧”,因為這更能襯托她的“懂事”。
陸承的眉頭緊緊皺起,盯著徐琳,似乎想從她蒼白的臉上找出哪怕一絲賭氣的痕跡。但他隻看到了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和麻木。
就在這時,陸嬌嬌突然捂住自己的腿,臉上瞬間堆滿痛苦,聲音嬌嗲又委屈:“哥~我突然覺得腿好痛啊,像被撕開一樣,是不是傷口裂開了?好難受啊......”
陸承像是找到了打破僵局的借口,立刻轉身看向陸嬌嬌,語氣緊張:“怎麼了?別亂動!我看看!”他完全忘了剛才徐琳說的話,或者說,他選擇性地忽略了。
安撫好陸嬌嬌,他才重新看向徐琳,帶著一種不耐煩的、息事寧人的語氣:“琳琳,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你先好好養病,別胡思亂想。等我送嬌嬌去檢查完,再回來跟你解釋。”
他說著,甚至習慣性地俯身,想像以前一樣親吻她的額頭以示安撫。
徐琳猛地偏開頭,躲開了這個曾經讓她心悸不已,如今卻隻覺得惡心的觸碰。
陸承的動作僵在半空,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他像是被駁了麵子,有些惱羞成怒,最終隻是硬邦邦地丟下一句:“你別任性!”便推著陸嬌嬌急匆匆地離開了病房。
“每一次......都是這樣......”徐琳盯著自己手腕上厚厚的紗布,低聲喃喃,像是說給馮琪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自從陸嬌嬌出現,陸承的優先級就徹底顛覆。
她比他們小兩歲,卻想方設法跟他們進了同一所大學。
從此,徐琳的世界裏,充滿了“嬌嬌”。
“嬌嬌軍訓中暑了,我去看看,遲到一會兒。”
“嬌嬌非要我陪她買衣服,逛太久忘了時間。”
“嬌嬌纏著我輔導功課,在圖書館呆了一天,手機靜音沒看見。”
約好的跨年電影,徐琳在寒風裏等到寢室快關門,電話打到發燙,隻等來陸承一條匆忙的短信:「嬌嬌生理期不舒服,我在幫她買藥買東西,電影下次再看吧。」
她在空蕩蕩的宿舍樓下,看著遠處夜空中綻放的璀璨煙花,聽著周圍情侶們的歡聲笑語,第一次感受到了徹骨的寒冷和荒謬。
零點時分,她刷到了陸嬌嬌的朋友圈。照片裏,陸承和她在煙花下並肩而立,陸嬌嬌笑靨如花,陸承的側臉也帶著輕鬆的笑意。配文:「和哥哥一起跨年,最幸福啦~」
那晚,徐琳第一次萌生了分手的念頭。
可每一次,都會被陸承那句“她是我妹妹,你多讓讓她”和曾經救命的恩情堵回去。
她把失望一次次咽下,甚至可笑地給自己設定了一個底線:一百次。等他失約滿一百次,她就徹底離開。
原來愛真的會讓人卑微到塵埃裏,蒙住雙眼,堵住耳朵,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