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談笑風生戛然而止。
我站在婚房門口,穿著那件刺眼的敬酒服忍受眾人異樣的目光。
“覓彤?你......你這是怎麼了?”
媽媽最先反應過來,擔憂和不解就已經爬滿了眼角。
爸爸也皺著眉上前。
“胡鬧什麼!客人們都還在呢!”
我看著他們,胸腔裏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此刻卻異常平靜。
“我的婚禮,到此結束。各位,請回吧。”
不等爸媽再追問,我徑直穿過人群。
“蘇覓彤!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爸爸壓低聲音嗬斥,臉上已是怒容。
媽媽趕緊拉住爸爸,試圖打圓場。
“孩子是不是喝多了?峻昀呢?峻昀去哪兒了?”
我充耳不聞,走向酒店門口。
爸媽或者說是怕我做出更丟人的事,匆匆跟了出來。
我發動車子,載著後座麵色鐵青的父母,猛地踩下油門。
車子彙入車流,方向明確。
蘇欣桐的公寓。
車內死一般的寂靜。
後視鏡裏,媽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爸爸沉聲開口。
“覓彤,你要帶我們去哪兒?有什麼事不能回家說?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這樣......”
“大喜的日子?”
我輕笑一聲,打斷他,“我的新郎,現在在我姐姐家裏。這喜從何來?”
後座瞬間安靜了。
媽媽倒吸一口涼氣,爸爸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半晌,媽媽才艱澀地開口。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欣桐她對你怎麼樣,你難道不清楚嗎?”
“從小到大,她什麼都讓著你,護著你!
“是啊,她對我可真好。”
我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好到可以背著我,和我的丈夫暗度陳倉。”
“覓彤!沒有證據的事不要胡說!”
爸爸語氣嚴厲,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虛。
“就算真有什麼,家醜不可外揚!你想過爸媽的臉麵嗎?想過蘇家的臉麵嗎?”
臉麵。又是臉麵。
而我,這個養女,似乎天生就應該為了維護這份臉麵而妥協。
冰冷的絕望感,順著脊椎慢慢爬升。
原來無論我怎麼努力,怎麼證明自己,都無法改變我是“外人”的事實。
在真正的血脈和二十年的親情麵前,我的痛苦,可以被一句“她對你夠好了”輕輕揭過。
車窗外的霓虹光怪陸離地閃過,我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見沈峻昀的那天。
是在圖書館,他抱著一摞書,不小心撞到了我,書散落一地。
他先開口道歉,聲音溫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
可當時,是蘇欣桐先一步蹲下身,利落地幫我撿起書本。
“沒關係,妹妹沒被嚇到吧?”
那時我隻覺得姐姐真好,真體貼。
現在回想,或許早在那一刻,我就被定位成了需要被照顧的附屬品。
還有那塊丟失的情侶表。
沈峻昀當時懊惱又歉疚的樣子,我曾以為是他粗心。
如今看來,那不過是因為他手腕上早已戴上了蘇欣桐送的那塊更符合他“身份”的表。
我送的那塊,大概從一開始,就被他視作了負擔。
無數個曾被忽略的細節,此刻爭先恐後地湧入腦海。
沈峻昀偶爾提及“國外分公司”事務時的熟稔。
蘇欣桐電話裏不經意間問起沈峻昀近況的關切。
他們身上同時出現的白色貓毛......
原來蛛絲馬跡早已遍布我的生活,隻是我被所謂的愛情和親情蒙蔽了雙眼。
我像個傻子一樣,活在他們精心編織的謊言裏。
心口像是被鈍器反複捶打,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那痛楚裏,摻雜著對沈峻昀背叛的恨。
但更多的,是對蘇欣桐此舉的難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難過。
“覓彤啊......”
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
“也許他們隻是一時糊塗呢?你姐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就不能......退一步嗎?”
我幾乎要冷笑出聲。
用我的婚姻,我的尊嚴,去成全他們的“一時糊塗”?去回報姐姐那“沉甸甸”的恩情?
我不願意。
雖然直到現在,我也提不起對蘇欣桐的恨。
可唯獨這點,我絕不讓步。
車子終於駛入蘇欣桐居住的小區。
我停穩車,抬頭望向那個熟悉的窗口。
燈光亮著,窗簾沒有拉嚴。
蘇欣桐抱著一隻通體雪白的貓,臉上掛著淚痕。
而沈峻昀,正單膝跪在她麵前,仰著頭。
他的臉上,是我不曾見過的憐惜。
“欣桐,隻有今晚,當我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