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78年。西南某地的一座山村——周家溝村。

村裏傳來悲傷的哭聲。村民周建華家正在辦喪事。

周建華的弟弟周小華得了重病，沒能搶救過來，在經曆了兩年的掙紮之後，周小華死去了。這一天，周建華家很熱鬧，村裏能來的都來了，可是，即使人們來了，仍然沒能讓周建華家收到多少錢，下葬的錢還是不夠用，因為每一家都是那樣窮。村民李趕娃的爸爸也來了，隻有他的到來，才讓周建華的爸媽舒展開一臉的愁容。

周建華的爸爸說：“趕娃爸，謝謝你。有你們的幫助，我娃才能下葬。”

趕娃爸說：“都是一家人，沒有說的，有什麼需要就找我。”

建華在一邊看著，心裏非常難過。

建華媽撲在小華的棺木上，一邊哭一邊喊：“兒啊！你就這樣沒了，你讓媽媽可怎麼活呀？”

建華勸著媽媽，可是怎麼勸也勸不住，建華和妹妹曉傑也跟著哭了起來。

曉傑勸媽媽說：“弟弟已經沒有了，你哭有什麼用啊？”

建華媽聽著曉傑的話，非常生氣，朝著曉傑抬手，就要打曉傑，曉傑一閃身就躲開了。

建華也勸了媽媽，可是媽媽還在哭，誰勸也不聽。建華說：“媽，快把小弟埋了吧！時間太長了！天氣又這麼熱。小華不在了，還有我和曉傑，你就放心吧！”

建華媽說：“你和曉傑兩個丫頭片子有什麼用，你們能當兒子嗎？你們能給我們養老送終嗎？”

建華說：“能，我給你和我爸養老送終。”

建華媽說：“行了行了，你們以後都嫁出去了，我和你爸怎麼辦呢？我的天哪我的兒啊！”建華媽繼續哭。

李趕娃爸爸也過來勸，終於，在大家的勸說下，建華媽停止了哭泣。

小華終於下葬，當一家人回到家裏的時候，誰也沒有心思吃飯，都坐在那裏悶不做聲。

建華看到自己一貧如洗的家，屋裏除了幾床被子還有一個炕櫃，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建華不知道自己怎麼生活下去，又想到了城裏來的知青春生跟自己說過的話：城裏太美了！外麵的世界太精彩了！建華躺在床上，就想著一定要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可是自己怎麼才能走出去呢？隻能跟春生走了。建華經過一夜的思想掙紮，第二天早晨就去青年點找春生。

春生見到建華，很高興：“建華，你終於來了。”

建華問春生：“你不是一直喜歡我嗎？”

春生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我一直就喜歡你，我真的希望你能跟我回到城裏，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

建華說：“可我是山裏的娃，你不嫌棄我嗎？”

春生說：“我怎麼會嫌棄你呢？山裏的女子比我們城裏的女子長得還水靈呢！你那麼純樸，咱倆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

建華說：“不管怎麼說，我住在這個山村裏，長了這麼大，我就沒有出去過，真想到外邊看看，如果你喜歡我你就帶我走。”

春生說很開心：“好吧！我們一起走，我帶你走出大山。”

建華和春生兩個人在一起聊著天，想到自己將來的幸福，建華依偎在了春生的懷裏。

春生說：“建華，我一直都喜歡你。在我們出發之前，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女人。”

建華說：“還是等一等吧！”

春生著急地：“你還讓我等到什麼時候呢？”

建華說：“可是我們畢竟還沒結婚呢！”

春生卻說：“沒有結婚就不能在一起了？不管是不是結婚了，你都是我的女人。”

建華仍然執拗地：“不結婚怎麼能行呢？”

春生開導建華：“既然我已經決定帶你走了，難道你就不能給我一次嗎？我們隻有在一起了，才更說明，以後我們在一起生活更有信心，我會讓你幸福的。建華，你就同意了吧！”

建華覺得自己沒有辦法再拒絕春生。春生下鄉來到自己的村子裏，在這個山村裏，春生曾經給過建華很多幫助。是春生給建華講課，讓建華學會了認字；又是春生給建華買回漂亮的衣服，讓建華覺得自己是那樣的美麗；又是春生讓建華懂得，自己作為女人，還可以談戀愛，還可以過上幸福而自己又非常向往的那種自由的生活。現在春生這樣求自己，讓建華覺得自己有什麼理由不答應春生呢？

於是，就在這樣一個夜晚，在寂靜的山村的夜色中，春生和建華兩個年輕人，幹柴遇烈火般地度過了他們難忘而又美好的一個夜晚。

度過了這個難忘的夜晚，兩個人約好回家收拾自己的物品，然後就一起出發。

建華晚上回家的時候，建華媽盯著建華問：“你去哪兒了？”

建華說：“沒去哪兒。就是出去轉轉。”

建華媽說：“你不能跟那個叫春生的知青攪合在一起，這次給小華辦喪事，趕娃的爸爸給我們花了不少的錢，我們已經跟趕娃的爸爸定了下來，以後你就嫁到趕娃家。”

建華一聽，非常著急，立即反駁道：“從小我就看李趕娃不順眼，我怎麼能跟他在一起過日子呢！”

建華媽說：“這個你說了不算，趕娃家相中你了。剛才你沒在家，他媽來說親了。”

建華說：“媽，小華剛剛去世，我們家剛辦完喪事，這個時候怎麼能跟李趕娃家結親呢！”

建華媽說：“你弟沒了，以後我還有什麼指望呢？你跟曉傑嫁得好，我就知足了。趕娃家條件比我們家好多了，你為什麼就不能嫁給趕娃？”

建華說：“媽，我就是看李趕娃不順眼。能不能換一家啊？再說，我自己還有喜歡的人呢！”

建華媽說：“你還反天了，你自己喜歡誰，你就能說了算？要是你說了算，想嫁給誰就嫁給誰，還要我們父母幹什麼？”

建華生氣地說：“你們這是封建思想，你們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裏送嗎！”

建華媽耐住性子說：“趕娃家條件那麼好，你嫁到他家也是享福去了，我們看著也高興。再說，趕娃家條件好，還能多給我們家彩禮。”

建華著急：“李趕娃長那麼醜，以後要是有個孩子長得像李趕娃，那得醜死了，我怎麼出門呢？我就是不同意。”

建華媽生氣：“今天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們已經給你定下來這門婚事了，你必須得嫁給他。”

建華喊道：“我就是不嫁給李趕娃！”

建華媽：“不管你嫁不嫁，你都是李趕娃家的人。趕緊嫁出去算了，要死你也別死到我們家！”

建華喊：“能不能讓我自己做一回主啊？”

建華媽：“你做什麼主啊？一個女娃娃家，你嫁個有錢人，家裏富裕點有什麼不好？”

建華哀求著說：“能不能不讓我出嫁啊？不管窮富我都想走出去，我想到外麵見見世麵。”

建華媽立即要打建華：“還反天了，一個女娃，你去哪兒啊？在外麵讓人騙了怎麼辦？你還是嫁給李趕娃吧！”

建華媽說完，轉身進了屋子，不給建華留一點餘地。

建華晚上坐在院子裏哭，曉傑看了很心疼，勸建華說：“姐你別哭了，李趕娃家條件其實挺好的，你還挑啥子？”

建華擦一把眼淚：“讓我嫁給李趕娃，還不如先把我殺了。”

曉傑說：“姐，你別著急，我幫你想辦法。”

建華執拗地說：“我就是不嫁，我就是不嫁。”

建華在家裏鬧騰著不嫁，李趕娃家裏卻很熱鬧。李趕娃知道周家的建華嫁給他，高興得跑來跑去。雖然長得醜，但是笑起來也很開心，一張醜臉樂得像一朵花。李趕娃跑到門外，跟村裏的人說要娶建華，村裏的人就說：李趕娃，看你高興的，要是能娶到建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李趕娃就接過話說：我家祖墳就在冒青煙了。

村裏就有人提醒他說：“聽說建華跟知青好，你可注意點，別讓人給戴了綠帽子！”

李趕娃生氣地說：“她給我戴綠帽子我就把他們兩個都殺了。”

說話的人一看，李趕娃真的下了狠心，趕緊住嘴，岔開了話題：“趕娃，我就看建華能不能嫁給你。”

自從建華要嫁給李趕娃的消息傳出後，建華的家裏非常熱鬧，很多人來建華家做客。村裏的人都說：“建華真有福氣，能夠嫁給李趕娃。趕娃家條件那麼好，以後的好日子可真是越過越甜呢！”

建華媽也高興得合不攏嘴：“是啊是啊，建華能嫁給趕娃也是我們家的大喜事，真是太開心了。”

建華爸雖然不善言詞，但是也很高興。隻有建華，常常一個人躲在牆角裏哭。曉傑見姐姐哭，就來勸建華。建華也不理她，曉傑說：“姐，你就別哭啦！”

建華說：“我不想活了。”說著，就從家裏跑了出去。

建華一路跑著，一直跑到了弟弟小華的墳前。

建華哭著哭著，差一點昏倒在小華的墳前。建華清醒的時候，就在那裏自言自語地跟小華說話：“小華，姐的命苦。你沒了，可是我們怎麼辦呢？媽媽非讓我嫁給李趕娃。小華呀，家裏邊沒有了頂梁柱，你是唯一的男孩兒。以後讓我和曉傑怎麼辦呢？難道我就要聽爸媽的？他們讓我怎麼做就怎麼做嗎？小華，你告訴姐姐，姐姐應該怎麼做？是嫁給李趕娃還是跟春生走呢？”

建華一邊哭一邊說，這時，遠處傳來了建華媽的喊聲：“建華——建華——”

建華媽遠遠地，就看到了建華。

建華媽來到近前，建華也沒注意到媽媽的到來，仍然在哭著。建華媽見到建華，劈頭蓋臉對建華就是一頓臭罵：“你要反天了，你跑這兒來幹什麼？你要讓李趕娃看到你哭嗎？”

建華拽著媽媽的胳膊，哀求著說：“媽，看在小華的麵上，能不能不讓我嫁給李趕娃？”

建華媽說：“都這個時候了，說這個話還有什麼用？趕緊回家吧！”

建華說：“我不會回家，也不嫁給李趕娃。”

建華媽說：“不回家你想幹什麼？”建華媽非常生氣，抬手就給了建華一個嘴巴。

建華捂著嘴，“撲通”就給媽媽跪下了：“媽，我不想嫁給村裏人，更不想嫁給李趕娃。”

建華媽見建華給自己跪下，扶起建華：“你這是幹什麼？”

建華抱著媽媽的腿說：“媽媽你就答應我吧！”

建華媽彎下身子抱著建華也哭了：“建華哪，媽也是沒有辦法呀！如果你要是不嫁給李趕娃，你就過不上好日子。你要想以後少吃點苦，隻能嫁給李趕娃。再說，女人怎麼過不是一輩子呢？我跟你爸就這樣，也過了一輩子，我們不是也挺好嗎？你說你非要去城裏，人生地不熟的，讓人騙了可怎麼辦呢？”

建華聽了媽媽的話，徹底絕望了。她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是仍然在默默地哭泣。

周建華在哭泣的時候，李趕娃家反而很熱鬧，李家上下都在準備辦婚事。李趕娃的身邊圍著一群年輕的後生，這些人在跟李趕娃開玩笑：“你傻小子有福氣啊！能把咱們村裏的村花娶回來，你可真是厲害。”

李趕娃說：“別跟我開玩笑，厲害什麼呀厲害，你知道多長時間了，我一直惦記建華，到今天才能把建華娶回來，你們還看我笑話。”

一個小夥子說：“我們想娶建華，可是我們家裏沒有錢。”

李趕娃說：“不是有沒有錢的問題，是你們有錢也娶不去的問題。”

李趕娃一番話，得罪了這一群年輕人。年輕人追著李趕娃在院子裏打鬧著，李趕娃開心地笑著，盡管開玩笑很過火，李趕娃也不生氣。正當他們開心地叫著鬧著的時候，周曉傑突然闖了進來。

周曉傑一進來，李趕娃就看到了，這是自己未來的小姨子，李趕娃還是非常重視的。他迎上來問曉傑：“你怎麼來了？”

大家一看，是建華的妹妹曉傑來了，又開始跟李趕娃開玩笑：“哎呀，看看，你的媳婦兒還沒過門，小姨子就找來了。”

李趕娃也非常開心，過來跟曉傑說話，可是還沒等李趕娃開口，曉傑就開始罵：“李趕娃，你算個什麼東西？你還敢娶我姐？”

李趕娃一聽，氣氛不對，立即說：“你把嘴巴放幹淨點，我是什麼東西？我是人。”

曉傑憤怒：“你就是個大壞蛋，你不是想娶我姐嗎？我告訴你，我姐不想嫁給你。”

曉傑跟李趕娃在院子裏進行爭論的時候，李趕娃的爸媽聽到了，立即從屋子裏跑出來，朝著曉傑喊：“你還反天了？欺負到我家來了。”

曉傑一點也不怕，跟著李趕娃的父母喊了起來。

李趕娃看到父母過來，擔心事態鬧大，於是喊道：“你們跟著摻和什麼？”

趕娃媽說：“我不摻和，我看著你被一個小丫頭罵呀？”

李趕娃沒出聲，人群中有人喊道：“你跑這來幹什麼？”

人們回頭一看，原來是曉傑媽。曉傑的爸爸也跟在後邊來了。

曉傑說：“我來怎麼了？我來就是要罵李趕娃不該娶我姐。我姐是委屈的，你知道嗎？”

曉傑的爸媽見曉傑當著村裏人的麵給他們丟人現眼，立即過來揪住曉傑，讓曉傑回家。曉傑爸說：“你趕緊回去，回家再說。”

李趕娃的媽衝出來，大聲嚷道：“怎麼回事兒啊？怎麼你姑娘這邊兒還不同意嫁給我們家趕娃呢？不是都說好的嗎？怎麼又來鬧，來了還罵人呢？我們家是你說來就來的嗎？”

曉傑的爸媽趕緊解釋：“都是孩子小不懂事，原諒她吧！”

李趕娃媽說：“趕緊把你閨女領回去吧！不把你們家的事解決好，這門親事沒辦法成。”

建華媽著急了：“我們曉傑不懂事，曉傑是曉傑，建華是她姐姐，姐妹兩個人不同。”

曉傑反駁道：“你們就是為了彩禮把我姐給賣了。我姐還在那哭呢，她不願意。”

建華媽說：“曉傑，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你知道嗎？隻要能過上好日子又有錢花，你才能享福。你看我們窮什麼樣了？你姐嫁給李趕娃才能不再受窮。”

曉傑說：“我才不這樣認為呢！我姐嫁到李趕娃家不是享福，還沒等怎麼樣呢，就開始欺負我們了。我姐長的那麼漂亮，嫁到李家，不就是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嗎？”

曉傑媽說：“你怎麼這麼說話？你管你姐夫長什麼樣，你姐夫家裏的條件好，能過上好日子就行了，人臉不就一張皮嗎？好看不好看能怎麼樣呢？”

曉傑氣哭了：“有你們這樣的爸媽，我真是替我姐感到太難過。”

曉傑說完，就往家裏跑。曉傑的父母在後邊跟著，喊著曉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