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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我思凡故我思凡
季銳凡

“小姐,前麵人太多了,車開不過去。”司機停下車,回過頭來對季安年道。

季安年正在車內閉眼小憩,聽到司機的話,睜開眼睛看看四周:“哦,前麵不就是複旦大學?你回去吧,我自己走過去。”

“這些人大都是因為鄉下收成不好,到城裏來謀生計的。”司機說,“小姐,我找個地方把車停下,陪您過去。”

“不用,這麼近的距離。今天小桃不是說要去鄉下找什麼表姐麼?你早點回去送送她,她要是去搭那種好多人坐的下鄉的車,倒叫人不放心了。”季安年邊說邊拿著手包下了車,“若是爸爸回家了,便告訴他一聲,我去看顯明哥他們學校新排的文明戲,要是結束的時間晚,我就在文家睡下了。我會讓文家給家裏打電話的,叫他不用擔心。”

坐在車上不覺得,下車後才發現這裏人是真的多,季安年皺皺眉,熙熙攘攘的幾條長龍,人手一隻碗,前麵似乎還有個施粥棚子。接了粥的人三三兩兩的蹲在一旁,把路圍得個水泄不通。這裏離大學不過百步的距離,自己該怎麼過去?回頭去看,司機的車早已沒了蹤影。

季安年歎了一口氣,正欲從一側道路繞行,聽得身後有人叫道:“季小姐。”季安年轉過身來,見是譚嘯林,一身灰布長衫,笑容可掬地望著她。

譚嘯林待季安年禮貌,又加之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季安年必定是需要同樣待他態度友好,於是便對譚嘯林點點頭:“譚先生。”

“季小姐這是要去哪裏?”譚嘯林看起來心情不錯,加之穿以長衫,雖與儒雅不太沾邊,倒也掩蓋了他身上的大半戾氣。

季安年指了指遙遙相望的“私立複旦大學”的牌子,譚嘯林了然一笑:“這裏人太多,嘯林送季小姐過去可好?”譚嘯林不待季安年答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季小姐?”

季安年被譚嘯林護在裏側,人們端著碗自覺地為他們讓開了一條路。季安年兩隻手捏著自己的珍珠手包道:“那麼謝謝你了。”

譚嘯林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身子微微偏著,伸出一隻胳膊開路,另一隻把季安年護在身側。人們讓出的空間小,他和季安年貼得近,臉上卻沒有半分輕薄的表情:“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季安年笑了笑,沒有說話。

二人一壁說著話一壁經過施粥棚,除卻幾個夥計,棚裏還站著兩個同譚嘯林一樣穿長衫的人,一胖一瘦,見了季安年和譚嘯林過來,兩人點頭微笑招呼了一聲:“季小姐。”

季安年對二人回以微笑,道了一聲多謝。自從上次季先生告訴季安年譚嘯林是青幫的人之後,季安年多多少少有意無意間也知曉了一些青幫的事情:號稱“天”字輩的金先生,法租界巡捕發家,是青幫裏麵說一不二脾性暴躁的老大;十四歲便入得青幫門的嶽先生,從賣水果的小弟一直坐到了青幫第二把交椅,像是幫派裏麵智囊一般的存在,圓滑處事,極會做人;譚嘯林受二位壓製,隻能排在第三的位置,據說極其能打架。

“真是抱歉,開施粥鋪,把整條路都給堵了。”譚嘯林道,“不過上天還是眷顧嘯林的,讓嘯林在這裏能遇上季小姐。”

季安年抿嘴一笑道:“那些喝粥的人,都是會感激你的。”

“農民也不容易,饑荒年頭,我有米,就煮點粥幫他們。我也曾經有過餓肚子的滋味,並不好受。”譚嘯林道,“聽說季先生他們也是在城外開設了施粥鋪的。”

“恩。”季安年隻簡單應了一聲。季先生做善事已有年月,早前她曾和同學一同偷偷跑去爸爸城外的施粥鋪幫忙,當真是被饑民們的貧苦模樣驚訝到了,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她被季先生寵的太好,終究是不知人間疾苦的。羅綺粗麻,有人光鮮亮麗,有人食不果腹。季先生看到她們過去,皺了一下眉,派人守在她們身邊,並沒有硬要她們回去。季安年看出爸爸不喜,便隻去過施粥鋪一次。

這一段的距離並不長,兩個人之間也並沒有太多的交流。不知不覺已讓譚嘯林送到了大學門前,季安年道:“我到了,謝謝你,你回去吧。”

“真希望這條路我們永遠走不完。”譚嘯林笑著看著她說了一句。

這人說話總沒個分寸,季安年臉一紅,說了一聲再見,快步進去了。

走進大禮堂的時候,同學們新排練的文明戲已經開始。文斐本已落座,回頭看到季安年,走上前去拉了她的手走到座位坐好。因是最新編排的,還沒有正式演過,所以來的觀眾不多,大多是本校的學生,一半的心思放在舞台上,另一半心思早就飛到了打扮新潮又漂亮的季安年和文斐那邊去。

季安年全不理會旁人的目光,隻耐著心思看向舞台。一對大學戀人因家庭利益不得已分手,男生去了北伐戰場當兵,戰爭勝利後回鄉已成為了一個滿口官腔的軍官,逼昔日戀人與自己結婚,昔日戀人寧死不嫁。

徐青是這出戲的導演加主演,穿著一件青色學生,演起女學生來帶有自己的影子——倔強,性格有些死板,偏偏又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望。季安年對隻偶然見過一次的徐家六小姐徐蓮的印象倒是比徐青要好,她小季安年兩歲,已有了一種古典美人的楚楚姿態,與原則性太強、做事一板一眼謹慎的很、也不太善於交際的姐姐格格不入。

作為學生而言,能夠把白話劇排練到這種程度,倒是不能夠強求的了。徐青編排此戲目的不在男女情愛,而是批判北伐的半途而廢。一腔愛國熱血為了信仰奮鬥終生的青年學生,是值得被尊敬的。

在整部劇裏麵最出彩的人物是文顯明,他的氣質好,君子端方,溫良如玉,在裏麵跑了一個大學同學的龍套,一身白色學生裝,雖然隻有寥寥幾句台詞,卻頗為搶鏡。戲份結束後便到了台下坐在文斐和季安年身邊,還不知從哪裏拿來了一盤蜜餞,伸手端著讓季安年和文斐撿著吃。

文斐在文顯明坐下之後叫了一聲哥哥,文顯明看她心思恍惚,不禁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怎麼,太無趣了?”

“倒也不算無趣,顯明哥親自在台上演角色可是千年一遇的事情。”季安年笑笑接過話來,“小斐自打我來了之後,便一直這樣神遊著太虛幻境,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事情。”

“我哪有。”文斐強打精神笑著伸手拍了季安年一下,看著文顯明道。“許是昨日後麵的那棟小樓鬧出的聲音太大,我沒有休息好。”

這話題說來,便成了文家的私事了。文公館裏麵先後建了兩棟樓,文太太早逝,文顯明和文斐住在文太太生前住的小樓裏麵;而文先生則和幾個姨太太以及姨太太生下的孩子住在另一棟小樓。文顯明越是能夠獨當一麵,兩棟小樓的來往便是越少,平日裏花銷都是各自支出,有各自的客廳接待各自的客人,有時連過節都不在一起。若是沒有商業上的交際應酬,文家的兩個兄妹更樂意到季安年那裏去。在一處院子裏,卻像是兩家陌生人一樣,互不打擾,彼此清淨。季安年自小便和文顯明文斐玩在一起,不願摻和什麼嫡出庶出的事,有意無意避開了除文先生外文家的其他人。她雖然和文家的關係好,卻連文先生有幾個姨太太,文家兄妹還有幾個庶出的弟弟妹妹都不知道。

文顯明把文斐的手放在自己手裏捏了一下,對著文斐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回去之後,我便找人,把咱們小樓的窗戶、門再加厚一層。”

“要是有一天,把它拆了才好。”文斐隻是輕輕笑笑,思緒又恍惚了。

文顯明剛想再安撫她幾句,他的跟班阿德走了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季安年隱隱聽到“施粥”“故意”“堵路”幾個詞。文顯明臉上噙著一絲冷笑,對阿德低聲吩咐了幾句,揮了揮手:“知道了,你去忙吧。”

季安年通過剛剛阿德的話聯想到了在學校門口遇到的譚嘯林,沒等她理清思路,便見到徐青排練的文明戲終於結束。文顯明走回了後台,全體的演員有模有樣的謝了幕,退場後文顯明領著徐青往季安年和文斐的方向走來,對徐青說話時笑著拍拍她的肩,把一直嚴肅著臉的徐青逗得噗嗤一笑。和徐青在一起的文顯明開朗風趣,和剛剛對著阿德吩咐事情的冷靜陰沉的文顯明截然不同。

雖然此刻的文顯明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過樣子,但季安年想起了她生日宴時譚嘯林偷聽他們在陽台談話的事,又聯想到今日譚嘯林在文顯明大學門口施粥,不由覺得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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