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鬧了幾天小別扭,我和胡永年又恢複如初。他甚至還帶我去了有殷殷在的一場飯局。
跟殷殷一起來的還有劇組的另兩個女演員,都很漂亮。
這種場合,女人間多少有些明爭暗鬥的意思,一場飯局弄得跟宮心計似的。
托胡永年這些年對我錘煉的福,外貌上我不輸,心理上也過硬,當殷殷舉杯總往胡永年身上靠的時候,我依舊能笑得雲淡風輕。
也難怪殷殷殷勤,胡永年有錢,長得也不賴,這種男人釣在手裏沒壞處,萬一幫她投資個大製作呢?就算沒有大製作,得套房子得輛車也是好的。
這些小心思胡永年都懂,但他沒有喝殷殷敬的酒,他看著我笑,“我家莉莉不許我喝酒。”
殷殷果然是見過大世麵的,聽了這話,她微微一笑,轉頭又往另一個人身上靠去。
名利場上,誰也沒把誰當真。
後來胡永年跟我說,殷殷一晚十萬,那兩個女演員一晚七萬,吃飯隻是為了熱熱場,試探一下雙方的滿意度,交易成了飯後直接奔酒店。
“你們這些男人啊……有什麼不同嗎?”我看著胡永年。
他笑笑,“可能就是好奇心?覺得新鮮?覺得刺激?”
我點了點頭,“等哪天我也換個男人試試。”
胡永年挑了下眉毛,“乖,不要出去害人,睡我胡永年的女人你可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你敢殺人不成?”我也挑了下眉毛。
“這個世界有比死更殘酷的事。”胡永年笑著說。
他的笑,比不笑更可怕。
“你什麼時候會厭倦我?”我問。
嗯?胡永年探究地看著我。
“哪天你厭倦了,我是不是就能離開?”
胡永年靠過來,我從他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臉,“你是不是喜歡上什麼人了?”他問。
我倒是想喜歡上什麼人,像同齡女孩那樣簡單地去愛,兩個人喝一杯奶茶,一起牽手走在櫻花樹下,周末湊錢去小旅館開房,得到一隻口紅一束鮮花就能快樂很久。
可是我不行了,我讓胡永年養得眼界大開,對男人的品位越來越苛刻。我很難遇見比胡永年更有腦子更有魄力更有錢的男人,我是喜歡胡永年的,甚至帶著點崇拜,總之是很複雜的感情。
但我還是問他,“如果我有喜歡的人了,你會放我離開嗎?”
“是誰?你們學校的?”胡永年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歎了口氣,“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就算學校裏有男生喜歡我,也不敢追我。”
胡永年神情鬆了下來,“為什麼?”
“沒有人會追一個開著豪車傳聞被包養的女生。”
我在學校裏算是個名人,漂亮,看上去有錢,而且顯得很神秘。很多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但沒有人靠近我。
“你和他們本來就不在一條水平線上,你現在的社會閱曆比他們至少多十年,”胡永年伸手撩起我的頭發,“如果他們覺得自己能配上你,那是我胡永年的失敗。”
我,是胡永年親手打造的作品。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
那一晚,胡永年賣力地溫柔地對我,意亂情迷之時我問他:“永年,你愛我嗎?”
“愛。”他說。
胡永年的一個愛字讓我歡喜了好多年。
他也沒再傳出花邊新聞,不知道是沒有還是在我這裏隱瞞得好,不管如何,我早已學會不去自尋煩惱。
男女之間,靠嚴防死守是沒有用處的,尤其是我和胡永年這種關係。
石敏有次問我,“畢業了你會嫁給年哥嗎?”
“不會。”
“為什麼?”石敏很意外的樣子。
我想了想,不知該怎麼回答,隻好笑了笑。
彼時,石敏已經和葉剛開始戀愛,即便如此,葉剛也從未將我和胡永年的過往說給石敏聽,葉剛真的是個很謹慎嘴很嚴的人。
石敏和葉剛能成為情侶,說起來還是我的功勞,他們因我相識,後來我半夜跑出來那次,葉剛給石敏打電話,石敏說我會去學校,葉剛這才和胡永年一起去校門口截住我。
事後,葉剛為了表示感謝,請石敏吃飯,一來二往,竟然談起了戀愛。
跟葉剛談戀愛,應該是件很辛苦的事,因為在我看來,葉剛的所有時間都給了胡永年。
胡永年很忙,隨著幾個在外地投資的進行,他出去考察的次數也多了起來。光是一個寒假,我就曾經陪他出過四次差,他白天工作,我白天出去逛街,互不打擾。
晚上我給他按摩。聽他念叨一些煩惱的或者開心的事。
在胡永年身邊待得越久,知道他的事情就越多,有些隱秘的事,他原本應該避著我的,但是沒有,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心思。
有次出差,胡永年接到了他母親的電話,有個女人懷了他父親的孩子。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胡永年父親的身份,竟然是一位官員。懷孕女子是家美容院的老板,原本打算偷偷生下孩子,但還是被胡永年的母親探到了風聲。
“行,我知道了,您就別擔心了。”胡永年掛了電話,自言自語地發牢騷:“老頭子一把年紀竟然還這麼不懂事,玩歸玩,還要給我玩出個弟弟妹妹不成?”
然後,他把葉剛叫來,“讓張老二找幾個人去一趟纖玥美容院,把那個孩子解決掉。”
胡永年做事都是通過葉剛吩咐下去的,他們之間的默契我不懂,但是一旦追究起來,應該追究不到胡永年身上。
那個美容院女人,懷著四個月身孕,被一群人狠踹,每一腳都踹在肚子上,孩子沒了,美容院女人大出血,摘了子宮才保住命。
事後她店裏的監控失靈,又不認識那些毆打她的人,雖然立了案,但沒有結果。
胡永年的父親沒有追究此事,作為一個官場混了那麼久的老江湖,他當然很快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胡永年羽翼太豐滿,他也無能為力。何況他的身份那麼敏感,此事不能鬧出動靜,他必須要藏得很深才不會被政敵抓住把柄。
一個孩子就這無聲無息地沒了,一個女人再也當不了母親。
我再一次見識了胡永年的狠。心有餘悸。
由那個女人想到自己,我對胡永年說:“如果我懷孕了,你不用找人來解決我,我會自己去醫院做掉。”
胡永年楞了一下,咬牙切齒地對我說:“你敢弄死我胡永年的孩子,我就弄死你。”
我疑惑地看著他,有些不明所以。
“等你畢業了,我們要個孩子吧。”胡永年說。
“為什麼呢?我們又不會結婚。”
有時候我真的不是很了解胡永年的想法。
“又不是非得結了婚才能生孩子。”
“那我們的孩子算什麼?私生子?我這輩子的人生已經毀了,不能再毀了孩子的人生。”
“什麼叫你的人生毀了?”胡永年皺了皺眉,“多少女人想給我生孩子,多少女人想留在我身邊,你別不知足。”
我當即怒了,“那你去找她們啊。”
“好,你說的,我明天就去找他媽十個八個回來。”
“你去吧,你做了這麼多虧心事,將來會不會有孩子還不一定呢。”我咬著牙惡毒地說道。
胡永年啪一個巴掌扇過來,“你不要仗著我喜歡你越來越不知分寸。”
認識胡永年快四年了,這是他第一次對我動手。
我奪門而出。
我回到父母家住。
他們現在已經搬到西城。搬家那天,我爸歡天喜地,而我媽憂心忡忡,她問我哪來的錢買樓?我說男朋友送的。我媽更擔心了:什麼男朋友竟然送樓?男朋友做什麼的?哪天帶回家來見見?
每當這時,我爸就會衝出來打掩護,他讓我媽別囉嗦,孩子大了有孩子的主意。
我爸非常討好我,自從知道他的斷手可能是我讓人砍的,又時不時對我露出點怯意。他已經知道我是和胡永年在一起,他沒見過胡永年,打聽了一下胡永年的身份,激動得好幾天不能入睡,每次見到我必定會囑咐一句不要惹胡永年生氣。
對我爸來說,胡永年就是財神爺。
我在家住了兩天,胡永年沒有給我電話,也沒有來找我,他大概真的生氣了,我想了下,那天我說的話的確有些過分。但既然已經說了,就隻能這樣了。
我爸對我回家住有些敏感,生怕我是被胡永年趕回來了。
“我的確是被他趕回來的,你就不要再做什麼夢了。”我索性讓我爸死心。
“為什麼啊?”我爸一臉焦急。
“我和他吵架了。”
“你和他吵架?”我爸非常震驚,“你哄著他都來不及,你怎麼敢和他吵架。”
“他打我了。”
“打就打嘛,又沒打死你。”
在我爸心裏,隻要能弄到錢,我就算每天跪在胡永年麵前也是應該的。有這樣的爸爸真的是件非常羞恥的事情。
我不再理他。
就要畢業了,我要麵對的事情很多,我和胡永年,反正不會有什麼結果,就這樣結束也挺好。
三個星期過去,我們沒有再聯係,我已經默認和胡永年結束了這段不清不楚愛恨交織的關係。
畢業臨近尾聲,我和很多同學一樣開始到處投遞簡曆。忽然要靠自己的能力安安穩穩踏踏實實地賺錢,心裏竟然有些小激動。
唯一讓我陷入兩難境地的是胡永年送我的房子車子,我要不要送回去?
想起胡永年,心裏有些隱隱作痛。不知為何,不在他身邊的這段日子反倒時不時想起他的好來。
石敏跟我討論畢業後的去向,她準備去永年集團。
“到時候我們就是同事啦。”她說。
她認為我肯定也會去永年集團,看來她並不知道我和胡永年的事。葉剛這張嘴,真的很牢靠。
“你和葉剛……”
“挺好的,”石敏很開心的樣子,“就是他太忙了,不過也不能怪他,是年哥太忙了。”
我笑笑。
“聽說LIle最近有個戲要在永年集團的酒店取景,你打聽打聽具體是哪一天,我們去要個合照和簽名怎麼樣?”
胡永年說我的社會閱曆比同齡人至少多十年,看來沒錯,石敏還能興高采烈地追星,而我對娛樂明星完全沒有興趣,我還沒年輕過就被胡永年調教老了。
“你讓葉剛幫你,在永年集團,他比我好用。”
然後我不免暗搓搓地想,不知道這一次,胡永年會不會睡了某個小明星。
胡永年這種男人,身邊永遠不會缺女人。我離開了,會有比我更年輕更美麗的女孩立刻取代我。
這樣一想,忽然覺得索然。連同自己對胡永年那複雜的感情都一並被我唾棄。
在家住了二十多天以後,我爸對我漸漸不耐,他大概也覺得我和胡永年之間再無可能,便開始暗示我,除了胡永年,這個世界上的有錢人還有很多。
看來他是打定主意賣女兒賣到死。
“以後不要管我的事,不然就搬出去,這房子是我的你知道吧?”
我爸麵上有些不服,但到底沒敢再說些什麼。
我媽暗地裏也問我是不是跟男朋友分手了?還說如果人家想要回房子你別為難,咱們又不是沒過過苦日子,不要讓人看低了。
我越發不明白,我媽這麼有自尊的人,為何會跟我爸那種人過了大半輩子。人生有時候就是個笑話。
我決定和過去一刀兩斷。
葉剛卻在某晚打來電話,“嫂子,年哥喝醉了。”
分別多日,再度聽到葉剛管我叫嫂子,我愣了愣。
“年哥就在小區外麵,他吵著要見您。”葉剛又說。
看看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半,想了想,胡永年吵著要見我,也可能是喝了酒觸發心底悔恨的神經,想要回他曾經給我的財物?
我揣著車鑰匙出門,決定將他給我的所有東西都還給他。
葉剛幫我拉開車門,胡永年歪著頭,對我招了招手。
我把車鑰匙扔給他,“車先給你,搬家需要時間,你寬限我些日子。”
“你把我胡永年當什麼人,吃幹抹淨不留情分的混蛋?”
胡永年把車鑰匙又扔給我。
嗅了嗅,他的身上沒有酒精的味道。
“別聞了,像隻小狗,”胡永年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為了見你,我還得找這種爛借口。”
心裏是高興的,臉上卻仍舊冷著,“見我幹嘛?一巴掌沒打夠?”
“這麼記仇呢?”胡永年摸了摸我的臉,“我錯了,再生氣也不該打你,來,讓我抱抱。”
我被胡永年抱在懷裏。
“我想你了。”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我的心立刻軟了。
像所有冷戰之後和解的情侶一樣,我和胡永年在床上熱烈燃燒,用性愛縫補裂痕。
小妖精。胡永年咬著我的耳朵這樣叫我。四年了,他還一如最初那般激情。
除了不同尋常的相遇方式,我忽然覺得我們和任何情侶沒有不同,吵架,和解,日複一日地磨合之後更適應彼此。
“那天你說你這輩子毀在我手裏了,是真心話嗎?”事後,胡永年擁著我輕聲問。
遇見胡永年到底是幸還是不幸?這個問題我曾問過自己很多次,最終的答案是幸運。
胡永年給我的不僅是物質上的富足,他還打開我的眼界,給我全新的生活方式,讓我對這個世界有了嶄新的認知,不誇張地說,他算得上是我的人生導師。
“遇見你是我的幸運,不然我爸可能把我賣給更混蛋的人。”我說。
“更混蛋的……”胡永年品了品我的話,看著我。
“那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信了那個命理師的話才一直留我在身邊?”這是我一直想問他的。
“命理師說的是隻要那晚你是我的,以後不管你在不在我身邊都是一樣的。”胡永年把頭埋進我的脖頸,“這些日子回來看不見你,覺得屋子空蕩蕩的……我要是不去找你,你真打算不回來了?”
“長痛不如短痛。”
反正也不會有結果的不是嗎?
胡永年很久沒有說話,久到我以為他睡著了時,他忽然說:“莉莉,我們要個孩子吧?”平常人的人生軌跡都是按部就班的,學習,工作,戀愛,結婚,然後才是生孩子。
可是我的人生沒有順序,亂七八糟的。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我如實回答。
“不用想,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安排好一切。”
“我的人生不能讓我自己做主嗎?”
胡永年笑了,“能。”
我重新回到胡永年身邊。並且進入永年總集團工作。
剛入職那天我接到我媽的電話:你爸受傷了。
雖然我很討厭我爸,但他受傷我也無法置之不理,趁午休時我跑回家。
我爸鼻青臉腫,看著挺嚇人,但沒有傷到筋骨,歇養幾天就沒事了。我第一反應是他又去賭了。
但不是。
我爸跟我媽說是他在菜市場跟人起了爭執,暗地裏卻告訴我他懷疑是胡永年派人打他的。
為什麼?胡永年這個人雖然狠,但不是那種無緣無故生事端的人。
我爸眼神閃躲:我怎麼知道……總之他對你應該是真心的,你以後不要任性,好好跟著他。
回到公司,我給胡永年發信息,胡永年說那你來辦公室找我。
胡永年的辦公室在另一個樓層,我這種級別的小職員是進不去的,果然,在門口,被秘書擋了回來。
胡永年非常開心地給我發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消息,鼓勵我好好工作,等以後升職到部門主管就可以在公司見到他了。
窩著火等到下班,胡永年並沒有回家,他有應酬,一直等到半夜,聽到響動,我衝過去撓他。
“惱羞成怒是不是?”他發現了新樂趣,“對我好點,不然讓你們主管派你去掃廁所。”
“別岔開話題,我爸被人打了,你做的?”
是胡永年做的。
我爸這個人……真的很欠打。我在家住了一段時間,他覺得我和胡永年沒有可能之後竟然跑去張老二那裏打聽有沒有想找情人的有錢人。第一次出賣女兒非常成功,他覺得可以嘗試第二次。
胡永年之所以大半夜跑來找我,是因為他知道了這件事,怕我被我爸第二次出賣。
然後他找人把我爸揍了一頓,警告他安分守己,不要再打自己女兒的主意。
看著胡永年,我無言以對。他打了我爸,但似乎我還應該感謝他。
“以後吵架不要回家住,去住永年酒店,省得你家裏人亂想。”
我低頭不語,心裏黯然,搞不懂自己為何有這樣的爸爸,又貪婪又卑劣。
從那以後,我很長時間沒有回家。一來不想回家看到我爸,二來工作上的事漸漸多了,我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
公司裏沒有人知道我和胡永年的關係,咖啡時間,女職員們議論胡永年的私生活,每個人都很想知道胡永年身邊的女人是誰,這樣一個鑽石王老五,到底什麼時候結婚?
我在一旁靜聽,領悟到職場最大的規則:不要在背後對任何人說三道四。
但我也好奇,胡永年如果會結婚,他會娶誰?
這個問題難免讓我覺得悲哀,如今陪在他身邊的我,到底是個什麼存在?每次這樣想,我的心情就會低落。
回家麵對胡永年,看他看到入神。
他問我在想什麼,我說我在想象你成為別人丈夫的樣子,你要每天回家,每天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那個時候我在哪裏?
胡永年沒有對我承諾什麼,隻是說:“不要胡思亂想。”
不會娶我這件事,他從不否認。
“不是胡思亂想,這都是很現實的事,”我很認真地對他說:“如果有一天你結婚了,那我們就結束了,我會找人戀愛,開始新生活。”
胡永年看著我,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的時候,深得像不見底的黑洞,有些可怖。
我用被子蒙上頭,縮起來,在黑暗中尋求一種隔絕的姿態。
連著幾天我的心情都很不好,回到家就趴在窗台邊發呆。
胡永年從跑步機上下來,帶著一身熱氣走過來,“工作遇見煩心事了?”
我搖頭。他明知道我是為了什麼。
胡永年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去洗澡。
我們之間,有了一道微妙的隔閡。他希望我做個小可愛,不問將來不要名分,陪著他就好,當我試圖打破這種關係,他就變得冷漠。
冷漠歸冷漠,在床上,他依舊積極而勇猛,仿佛帶著對我低落情緒的反擊,又仿佛想用性愛的酣暢讓我投降。
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故意咬疼他的肩膀,用指甲抓傷他的後背,他擰著眉,動作更狠了。
一場床事像打了一場仗,我們變成親密敵對的兩個人。